尹玉堂抿唇一顿，看向江颜的时候神色有些受伤，好像是不满她对自己的想法。
对上江颜的目光，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敛下眸子。
江颜就觉得他一副小媳妇样，活脱脱像是自己欺负他。
江颜堵着一口气上不来，干脆闷闷不乐地抬脚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修房子修房子，一会儿人逮回来了，再没地方住，走了走了。”
江辰弯着眉眼跟上她的脚步，也不拆穿她。
房子是个好房子，也没有什么鬼宅之类吓人的说法，唯一的问题就是年久失修，没有人住过。江辰带着一小队人马过来，一看做的都是维修队的活，为首的孟德兴倒是也失笑。
“本来以为跟着县主肯定是要卖命的，没想到做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有人过来调侃江颜，脸上带着笑意道，“我们这么清闲，还拿着一样的军饷，简直太过意不去了。”
江颜平常没什么架子，也经常和他们开玩笑，所以江辰身边的这些士兵都不是很怕江颜。
这会儿也是开玩笑的更多。
“我还怕们说我耽误们的仕途呢。”江颜眨眨眼，调侃意味十足。
修缮房屋这件事情他们现在已经做的很熟练，所以一边和周围人聊着天，一边动手进度也没有太慢，但等各处的房屋都修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江颜却在门口翘首盼望，也等不来尹玉堂的人。
尹玉堂呢？带着孩子跑了？
“尹玉堂看着凶神恶煞的，感觉也不像是能把孩子带回来的样子。”江辰还在旁边凉飕飕的说着风凉话，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道，“别是他把那些孩子吓到，所以那些孩子不愿意过来了吧？”
江颜眸光幽怨地看着他道，“是谁答应完的差事不做，非要扔给尹玉堂的？还好意思说？”
“那说现在怎么办？”江辰弯着眉眼，看不出半分愧疚的意思，甚至将早就想好的话扔出来，对江颜笑着道，“要不，去接一下尹中书和那些孩子？”
江颜觉得这个人可能一开始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在江颜怨念的目光里，江辰面不改色地弯唇道，“让一个人在这里看着他们工作，我也不放心，我们俩总要去一个吧？”
江颜不是很想理他。
不想理是不想理，江颜又不能放着那些孩子不管，就只能在心里面叹口气。
——
城郊。
尹玉堂看向这些对他怒目而视的孩子，眸光渐渐沉下几分，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他依照江颜的说法来此地见这些孩子，想将这些孩子带走，但是这些孩子格外的不配合。
不仅不配合，甚至是有些敏感得过分。
这些孩子对他表现出莫大的敌意。
为首的孩子大一些，不知为何往他的身上扔石子，口口声声要赶他走，让他不要再来。
第一次来此地的尹玉堂只觉得里面肯定有问题。
他大概看过在场的孩子数目，少说有三十几人，就算是他能强行带走几个，剩下的也还是会作鸟兽散，以后想找的时候就更不容易。
尹玉堂斟酌着合适的办法。
“们在这干什么呢？”江颜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困惑，她看向对峙的尹玉堂和孩子们，问道，“想都冻成冰雕？”
如今天寒地冻，尹玉堂穿的还能比那些孩子多一些。
那些孩子个个衣衫褴褛，有些甚至衣不蔽体，冻得脸上发红身体颤抖，手上却固执地拿着武器。
尹玉堂转眸看她，低声将情况说过之后，江颜便叹息一声，抱着汤婆子抬脚走向为首的少年。
眼见着少年对着自己拿起武器，江颜十分无奈地道，“我手上没有武器，不用担心我会对做什么。”
她甚至还摊开自己的手给他看，确保自己手上只有一个汤婆子，见少年的警惕性降低一些，她才又上前一步，看向眼前这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指着尹玉堂问道，“他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吗？”
少年警惕而又防备地看向江颜道，“们别骗人了！之前就是有人跟们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肯定是遭到们下毒手了！”
江颜微微蹙眉，她看向少年，问道，“有人带走过这里的孩子？什么人？什么时候带走的？具体是怎么回事儿，跟我说说。”
“少装傻。”少年不相信她，尽管牙齿已经冻得打颤，却还是道，“就是们这些人勾结官府，所以我们去报案都没人理！，别想再从这里带走一个人。”
江颜回头看一眼他们的“聚集地”，不过是几根竹竿加上几块破布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而已。
没有任何防寒的作用。
转头低声吩咐黄泉两句，黄泉转身就走，江颜又转头来看向少年道，“那可能误会了，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在城郊买下一处房子，想让们住进去，过个冬。仅此而已。”
微微一顿，江颜又道，“不过，现在临川这地方归我管，我可以查清楚们带走的人都去的什么地方。前提是，愿意将事情说给我听。”
少年似乎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抿唇看向江颜，摆明是要抗争到底。
眼看着旁边的小孩子都缩在一起，像是如果她敢来硬的就直接跑的样子。
江颜懂了为什么尹玉堂要在这里和他们大小瞪小眼。
她见少年冻得浑身发抖，也不管他手上还拿着“武器”，就上前一步将汤婆子塞到他怀里面，然后认真问道，“叫什么名字？”
少年感受手里的热度时，人像是被烫一下，他低头看着汤婆子半晌，才咬牙看向江颜道，“我不会告诉的，别想和我套近乎。”
警惕性还挺强。
江颜见他没把汤婆子还给自己，便耸耸肩没再说话，而是转身回到马车旁边。她在上马车之前，还对尹玉堂道，“尹中书，上来等一等吧。”
傻站着有什么用？
尹玉堂略一犹豫，才抬脚走上江颜的马车。
马车里面暖融融的，江颜懒懒洋洋地靠在车壁上，轻轻地打个哈欠。
尹玉堂问道，“县主是放弃这些孩子了？”
“怎么可能放弃？我房子都买完了。”江颜微微阖上眸子，神色带着几分困倦，她随口道，“好歹要让这群小兔崽子把买房子的钱还给我，然后再不管他们。”
都怪昨天晚上江辰说那些有的没的，搞得她晚上都睡不好觉，翻来覆去脑孩子里面出现的都是尹玉堂的脸，怎么不去想都没有用。
就离谱。
尹玉堂抿唇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困倦的模样，不动声色地往她身边靠一些。
外面的孩子有云生看着，江颜也不担心，她等着黄泉叫人过来，也没什么事情做，本来闭着眼睛想闭目养神，但是闭着闭着，就真的睡着了。
她身体要往旁边倒的时候，被一双手温柔地接住。
江颜做了个很好的梦。
梦里面她的书院和孤儿院都运转得很顺利，这些孩子没有再流离失所，女孩子也没有不被当成人看。甚至还有几个女孩子考上功名，回来跟她讨赏。
江颜开开心心地给过她们之后，画面一转，她看见一个尹玉堂。
尹玉堂似乎是在宫门口，抱着什么人的身体，她靠近过去，就看见尹玉堂抱着的是自己。或者说，是已经没有呼吸的“江四娘”。
面容哀戚，跪坐在宫门口，江颜还没等看清尹玉堂的表情，就见他拿出一柄长刀，捅向自己的心脏。
“尹瑜！”
江颜猛地惊醒坐起身，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她尚且未分清梦境和现实，身上就被人披上一件披风，旋即一个温和的声音从旁传来。
“臣在。”
熟悉的气息包裹身，也安抚下江颜被噩梦影响的躁动的心。
江颜抓着披风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当时的场景有些震撼。
都怪江辰，昨天给她看什么书信！
“娘子，婢子回来了。”
感觉到尹玉堂探寻的目光，江颜正愁不知该怎么糊弄过去，她就听黄泉在马车下面说话，一听这话，江颜立即下马车，对黄泉道，“那就按照计划的办吧。”
江颜拢一下身上的披风，还觉得有些冷，她看一眼已经将汤婆子给旁边小孩子的少年，对他一笑道，“吾乃清平之主，将所知，尽数说与我听。”
见少年瞳孔一缩好像想跑，江颜摆摆手道，“请他们到郡守府。”
说是“请”，实际上旁边早就已经站满士兵，将这三十几个孩子围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个能跑出去的。
少年看着这一切，忍不住对江颜大声道，“卑鄙！”
“会为说出来的话道歉的。”江颜没生气，只是打个哈欠，仍旧有些困倦地上马车，对众人叮嘱道，“别伤着他们。”
“尹中书还是心软了。”在马车上，江颜挑眉看向尹玉堂道，“直接带走不就好了，多省事儿。”
尹玉堂看她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