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惯尹玉堂神色端庄，走路四平八稳，江颜瞧见裴行舟一路小跑过来，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皇姐。”
裴行舟跑到近前，规规矩矩地对裴纵行礼，又跟李燕安问好后，才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江颜。
“江四娘。”
这眼神江颜见过，之前捡回来的小奶狗就这样，她喂过两次就跟在她后面走，甩都甩不开。
她倒是不觉得嫌弃，就是……
不应该跟着她。
江颜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客气而疏离地后退一步，对裴行舟行个礼，才眨眼道：“按照我朝的规矩，皇子应该叫我‘中书夫人’才是。”
自认自己在宴席上拒绝得已经够干脆，江颜也没再废话。
左右裴行舟找自己也没什么事儿，江颜干脆俯身行礼，掉头就跑。
“江四娘！”
裴行舟还要追，还没等迈步，就被面前伸出的胳膊拦下。
“小皇子。”李燕安的神色似笑非笑，“追上去也没用，只会被再拒绝一次。”
她了解江颜，喜欢和不喜欢分的明明白白，就算裴行舟追上去也没什么好结果。
而且，江颜牙尖嘴利的能耐她也见识过，如果把小皇子骂哭的话，对两国友好不太好。
还是拦住吧。
裴纵扬眉：“因为男子为尊？所以要对尹玉堂从一而终？”
就算她欣赏尹玉堂，也绝对不欣赏这种行为，这种态度。
倘若两人关系当真如此，那她就算是用绑的，也要将李燕安绑到南川去。
哦对，还有江颜。
李燕安微微摇头，望着远处江颜的身影，弯唇反问道：“若我说，尹玉堂若是让她不喜，那她也敢休了尹玉堂。可相信？”
裴纵不答。
倒是裴行舟小声嘀咕一句：“尹中书有什么好？除了长得好看些，又板着脸又凶巴巴的，怎么会有女人喜欢？”
皇姐喜欢，如今这意气风发的江颜也喜欢。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裴行舟眼睛一亮，转身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不知裴行舟打的是什么心思，江颜好不容易才摸回到尹玉堂办公的那件屋子。
这宫廷里的屋子长得都差不多，要不是遇见个好心的宫婢姐姐，她还不知道要绕到什么时候去。
到门口那会儿，屋子里正不知讨论什么讨论得正在兴头上。
她站在门边就听见尹玉堂的声音清朗，与周围一群老头子的声音截然不同。
仔细回忆一番今天自己见过的朝臣，好像都是岁数大的偏多。
那也难怪李仁之喜欢尹玉堂，毕竟就这么一个好看的。
她本想等里面的人讨论结束再进去，便在门外晃荡一会儿。
奈何这群老头越说越能说，根本不见要停歇的意思。
江颜活动活动自己有些发酸的小腿，忍不住撇撇嘴。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多和李燕安他们聊会天，至少比站在这有意思的多。
她蹲在角落里画圈圈发呆，完没注意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阴影笼罩的。
“在干什么？”
清朗嗓音出现在耳边，江颜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来立即站起身，却撞上尹玉堂的胸膛，让他闷哼一声，后退两步。
“！”
江颜扑过去的速度像开了闪现，她着急地扶住尹玉堂，小声而急切地问道：“我是不是撞到伤口了？对不起啊我走神了，没注意，疼不疼啊？”
虽说恢复的差不多，但心口处的伤口恢复得到底缓慢，至今还有一道有些骇人的血痂。
见她如此急切，尹玉堂微微摇头，又问一句：“怎么不进去？”
江颜没说话，顾左右而言他：“怎么出来啦？”
里面还在争论着呢。
侧耳听屋子里的声音，尹玉堂倒是也猜到几分，没再追问，只是牵着江颜的手腕，堂而皇之地进入房间。
屋子里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
尹玉堂让江颜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才气度不凡地淡声道：“诸位请继续。”
亲眼目睹两人行为，这一众老臣还哪里能继续？各个都觉得面上臊得慌，却又不好意思和人家提。
人家尹中书的面色自然，瞧着半点儿私心都没有，真的提的话，反倒是显得他们心思龌龊了。
俗话说得好，只要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颜瞧着屋子里静谧无声，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脑袋也不敢抬。
有种考试的时候考生就自己，监考老师却一整个屋的感觉。
“先前假借淮南治水受贿一事，侍中已经上奏。”
打破沉默气氛的人是尹玉堂，将先前的事情重新提起，气氛才逐渐重新活络起来。
江颜也长出一口气，接着画自己的图。
比起纸币，江颜画的衣服更多些。
不仅仅是如今所穿的圆领袍，还有许多后代的款式。
比如明代的比甲，还有她最喜欢的飞鱼服。
江颜画的时候还偷偷打量一番尹玉堂，自动自发地将模特脑补上尹玉堂的脸。
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抿着唇悄悄扯起嘴角，江颜以为自己没被发现，又低下头继续奋笔疾书。
却不想，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尹玉堂的眼中。
心神不自觉地跟着江颜走，尹玉堂第一次在中书议事厅中走神了。
当然，也没被发现就是了。
不知过去多久，江颜的桌子突然被轻轻敲两下。
江颜抬起头，就撞上尹玉堂的眸子。
那双眼睛好看得有些过分了，清清亮亮仿若湖泊，仿佛能映出她的倒影。
“午饭与我同食。”
不是询问是通知，江颜也没当回事儿，老老实实点头。
她在这什么都不知道，当然要抱好尹玉堂的大腿。
李燕安这会儿估摸着正在陪着裴纵，也肯定也没空搭理自己。
江颜猜的没错，李燕安的确是与裴纵一起，不过却有旁人惦记着她。
“江颜姐姐！”
这一声喊，差点儿让江颜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到面前的桌案上。
她一脸惊恐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就看见阴魂不散的裴行舟拎着食盒站在门口，对她笑得天真无邪：“出来一下好不好？”
不好。
江颜不仅不想出去，还想跑。
她还是喜欢尹玉堂这样的禁欲美人，娇滴滴喊姐姐的小奶狗她受用不起。
她默默地往尹玉堂身边蹭一点，没出去。
裴行舟也不介意，他干脆迈过门槛，拎着食盒走到江颜的桌案前面。
手脚麻利地将她面前的纸笔收拾好，然后从食盒里面一样样地端出色香俱的饭菜来，每端出一样，还不忘给江颜介绍介绍。
一口一个“江颜姐姐”叫的特别甜，等都摆完了，才笑着问道：“江颜姐姐，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尝尝好不好呀？”
江颜：害怕.jpg
默默地又往尹玉堂的方向蹭一点，江颜人都快贴在尹玉堂身上了。
她是真的后背发凉，总觉得这个刁民想害朕……呸呸呸，这个小奶狗有所预谋。
“皇子，您这是要干什么？”
一众老臣敢怒不敢言，只能压着脾气问。
人家是南川皇子，他们不敢招惹，就只能都怪在江颜的头上。
“我给江颜姐姐送饭而已，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裴行舟摆摆手，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两眼亮晶晶地望向江颜，软声道，“江颜姐姐，快尝尝。除了父皇母后和皇姐，我还没给别人做过饭呢。”
闻声而来的李燕安叹为观止，碰碰身边的裴纵：“们家追人都一个套路？”
当年裴纵追尹玉堂就送饭送了半个月，被尹玉堂喂狗了。
“都说男子贤惠才会被喜欢，我以后天天给送饭，好吗？”裴行舟继续问。
江颜抽抽嘴角，觉得身边的气压开始变低。
看来就算是g-aa-y也忍受不了被人当面戴绿帽子。
“皇子，我……”
“各位，人家皇子的感情，们确定还要听？”靠在门边的李燕安似笑非笑地看着里面的老臣，提醒了一句。
老臣和宫婢们立即找借口纷纷退下。
将修罗场留给正主。
江颜干脆也坐正身体，注视着裴行舟的眼睛，笑了一下。
她笑起来眉梢眼角带着三月春风拂过一池春水的温柔，眸子里像是盈满夏日繁星，唇角一勾，能勾去人的半幅心神。
可江颜笑得温柔，说话却直白又残忍。
“皇子殿下，您的好意江颜心领了。但如今江颜已有郎君，心里也只能放这么一个人，皇子不必再对江颜如此。像皇子这么好的人，定能寻得将皇子珍之重之放在心里的心上人。皇子的好意，江颜受用不起。”
裴行舟的眼圈都红了。
他的模样本就看着无害，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蓬勃，如今红着眼睛，活像是被人欺负的小奶狗。
“我知道有尹中书了，我做平夫也可以。”
许是在南川被娇惯出来的，裴行舟格外固执。
裴纵看着都觉得不忍，想要上前说些什么。
裴行舟却一把握住江颜的手，带着几分哽咽道：“我真的喜欢。做平夫也可以，留在这里也可以。喜欢什么我可以学。”
他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能惊艳到自己的人。
在旁看着的尹玉堂一言不发，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神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