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颜当然是不相信的。
她宁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江辰那张嘴。
更何况这两人凑在一起，江颜就想不到除了打起来之外的第二种可能。
她不愿走，却敌不过江辰的力气。
江辰将她一路推到李燕安的身边，交到李燕安的手里，才抬脚走回尹玉堂的对面，挑眉问道，“作甚？”
秦牧一做不出无理无据给江颜休书的事情，在大理寺出的事情，和尹玉堂逃不脱干系。即便尹玉堂不来寻自己，他也要去问个清楚的。
“有事讨教。”尹玉堂淡声。
江辰嗤笑，“稀奇了，年少有成的尹中书竟然有事情跟我讨教？尹中书，说出去就不怕被人笑话么？”
江辰的年纪本就比尹玉堂还小上三岁，今年才刚弱冠。名声又一直都不太好，京城中的传言都是江辰除了会吃喝玩乐别的都不会，丢尽世家公子的脸。
向这样的一个人讨教，传出去的确有些丢人。
“我惹她生气了。”尹玉堂像是听不见他的嘲讽，语气认真道，“不知如何处理，特来讨教。”
这主意还是李仁之给出的。
不过李仁之的本意就只是刺激一下尹玉堂，若是被他知道尹玉堂竟然真的来向江辰讨教的话，怕是会被惊得怀疑人生。
江辰双手环胸，本就不想管的事情一听这个就更不想管了，冷笑一声道，“谁给的胆子，让江颜生气还过来问我？尹中书，难不成我给过我脾气很好的印象？”
敢惹江颜又被江辰揍的二世祖能从长安东市排到西市去。
“我与江颜不会和离，任由她生气对她不好。”尹玉堂面不改色。
偏偏江辰还就吃这套，“！”
这两个人是陛下赐婚，想和离难如登天。就像是尹玉堂说的，要是让江颜一直这么生气下去的话，反倒是气坏江颜，对她不好。
这种被威胁的感觉让江辰有些想揍一顿面前的人。
他暗地里活动着自己的指节，哑声开口道，“想哄她还不容易？不过是姑娘惯常喜欢的，花束美食小惊喜。不过，尹中书，容我提醒一句。”
看着远处和李燕安言笑晏晏的江颜，江辰忍下自己的恼火，微微勾着唇角道，“若是惹她不悦，她对死心，便再怎么哄都哄不好了。我奉劝尹中书一句，阿颜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不要指望着自己能滴水穿石，还是早些和离的好。”
早些和离，他带着江颜远离长安，过安心的日子。
一个个的都劝他和离。
尹玉堂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成拳，淡声道，“多谢。”
是够铁心石肠的一个人，她今日甚至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对任何人都能言笑晏晏，那目光和笑容却从来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曾经觉得这是大不了的事情，如今尹玉堂却是一寸寸地沉下心去。
他大抵，从一开始便错了。
江颜和他毕竟是宫外的人，过晌午就要离开。
江颜看着江辰好一番舍不得，从头到尾地叮嘱过一遍之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持续许久，在对上尹玉堂的一瞬间便恢复成往常面无表情的样子。
抬脚往宫外走，模样那叫一个端庄大方。
任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只有尹玉堂知道，江颜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江颜本来应该更跳脱一些，眼中带着光，看着什么都能笑出来，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目光。
“江颜。”
在马车上，终于有两人独处的机会，尹玉堂开口，还没等组织好语言，就被江颜给毫不留情地打断。
“今日我未曾和太后提起和离的事情，也未曾与陛下提起。希望尹少卿能够遵守诺言，到时候不要再用什么借口耍赖了。”江颜面无表情，连语气都是生硬的。
尹玉堂微微一噎。
再想说什么，江颜却是闭目养神，明摆着不想听他说话。
等两人到大理寺，江颜更是抬脚就进去，根本就没等后面的尹玉堂。
秦牧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一看见这幅模样便凑上去小心地问道，“怎么回事儿？还没和好啊？”
尹玉堂没接话。
“那完了。”秦牧一长叹一口气，拍拍尹玉堂的肩膀，神色充满怜悯地道，“以后没有机会了。今天大理寺来了两个新人，就是之前送到庙上的那两个。今天刚刚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就没回尹家，直接来这儿了。我看江颜这气势汹汹的，好像正好能和人家撞上。”
尹玉堂面色一白。
秦牧一按住想跑的尹玉堂肩膀，又开始出歪主意道，“先等一等，一会儿再过去，说不定江颜看见那两个人就会有危机感了，到时候就知道过来讨好了呢。”
“放手。”尹玉堂看他一眼，眼里像有飞雪，话也冷得仿佛带着冰碴。
秦牧一吓得立刻放手。
最近这段时间看着尹玉堂的脾气要比平日好很多，就连身边那股子生人勿进的气场也跟着弱化很多，他还以为是尹玉堂突然转性。现在看来，只是……藏起来了？
一放出来还怪吓人的。
他咂舌看着快步离去的尹玉堂背影，感慨着这人也难怪不招江颜待见。
谁能喜欢这么一个人形自走冰块？
尹玉堂走的急，却不知道已经晚了。
站在院子里，江颜环胸挑眉看着站在偏房门口招呼着身边婢子将她东西往外扔的女人，偏头问莺儿道，“见过这两个人吗？”
“没见过，应该是郎君的两个侍妾。”莺儿看一眼江颜的态度，也是觉得服气了，无奈道，“四娘，您就这么看着她们往外扔啊？这可都是您的衣裳首饰啊。”
江颜懒洋洋地打个哈欠，随口道，“扔就扔呗，正好好长时间都没换新的了。要是总用嫁妆里面的钱，我良心上还有点儿过意不去。”
提起这个，江颜想起来自己好像得赚点儿钱了。
总这么坐吃山空的也不行啊。
“还有这个，也给我扔出去，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一身桃红衣裳的女人双手掐腰，抬着下巴支使着这些人道，“郎君身边怎么能出现这种不规矩的东西！”
扔出去的是江颜为了好玩儿做的一个老头摇摇乐。
这个江颜可挺心疼的。
她上前两步，在老头摇摇乐落地之前托一把，让它安慰落地之后，才施施然坐上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女人道，“这位娘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这些衣裳首饰，我瞧着可都是顶好的东西，怎么就都舍得扔了？”
江颜的这个年纪和冯纳的女儿差不多，而她的容貌看着又像是少女，再加上这幅雍容华贵的模样，女人根本就没往中书夫人身上想，就只当是大理寺卿的女儿。
毕竟传说中的江四娘可是个善妒的性子，要是真的被她看见自己扔这么多东西，肯定会忍不住冲上来叫嚣的。
女人等的就是这个。
她虽然在等中书夫人，但也不敢怠慢眼前的贵女，就只能下来道，“婢子是来伺候尹少卿的，因为这屋子里面有些不规矩的东西，所以一并扔出去。您也知道，尹家的家教森严，是绝对不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的。”
江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
一听江颜点头，女人更来劲了，她冷哼一声道，“尹家从来都是十分节俭的，哪里像是中书夫人，刚来就这么铺张浪费。手下的一个婢女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东西，真是太可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