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点名，林嬷嬷募的抬头看着楚明华。
对上那双同司南烟长得极像的眼睛，嘴唇几次动了动，却没有吐出话来。
林嬷嬷神色的异样就连一旁的楚明川都看了出来，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双眼紧紧落在林嬷嬷身上。
“嬷嬷是看着我出生的人，难道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楚明华问。
“小姐……”
楚明华红唇微抿，她记忆中的楚靖，对原主疼爱宠溺，几乎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那股子溺爱的劲儿任谁也不会怀疑她不是楚靖的亲生女儿，若不是她前些日子正好查到司南烟身份有异，恐怕也不会在意李氏说的话。
“林嬷嬷，母亲的家乡，不是江南，对吧？”楚明华轻声开口。
林嬷嬷眸底划过一丝诧异，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道：
“当年的事情老奴也不是都清楚，若不是小姐问起，这些事一定会烂在老奴肚子里，直到带进棺材。”
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恍然开口：“十九年前……”
十九年前，东南边境蛮夷屡次冒犯，楚靖领命出征。
八月神兵天降，十月直到打到敌军皇庭，不仅平息了边境的动荡，同时将东旭和南宋中间这一块土地收入了东旭版图。她对这场战争如此清楚，不是因为她是永安侯府的人，而是她就是这场战火中幸存的百姓，是楚侯在蛮子手中救下了她的性命。
她是边境人。
对外，她是司南烟的陪嫁丫鬟，从江南而来，但其实她是先被楚侯救下，后来才认识的夫人。那是在班师回朝的前一天，楚侯带回来一个身受重伤的女人，这个女人，便是司南烟。
司南烟被带回来时不省人事，足足昏迷了半月余，而这半个月一直是她和楚侯轮流照顾，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知道司南烟有孕了，更不知道她来自边境之外的地方。她身为司南烟的贴身丫鬟，对她的了解也仅仅是知道她不是边境人，更有可能不是东旭的人而已。
屋里烛光轻轻晃动，映得一室朦朦胧胧。
除了林嬷嬷压低的声音响起，满屋的人皆屏住呼吸，眸色震惊。
半响，楚明华开口：“所以当年父亲回朝途径江南，在那边停留了几日，就是为了给母亲安排新的身份？”
林嬷嬷点头。
一切都说得通了。
楚明华眸色幽深，脑海里的疑云被重重拨开，原来那些似有若无的线索也都连接了起来。
难怪以厉封羽的手段都查不到母亲的真实身份，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东旭的人！
那边的边关收服前是蛮夷的地盘，但那些蛮子长得五大三粗，肤色深瞳色呈琥珀色，与东旭国人明显不同，她母亲绝对不是蛮夷人，再往外，联系到当初父亲打到蛮夷皇庭，东旭直接与宸宋国接壤，母亲应是宸宋国人氏！
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楚明华的面色，李嬷嬷忽然开口：“小姐不要多想，虽然您不是侯爷亲生血脉，但在侯爷心里您就是他女儿，这么多年您应该能感受到，王爷待您甚至比对小公子更加宠爱。”
楚明华怎么不知道？
楚靖对她不是亲生，胜过亲生。
楚明华点了点头，抬手放到了楚明川的胳膊上，他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更多的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然是同母异父。
原来李氏和楚太夫人说的都是真的……
“别多想。”楚明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不管怎么样，我依旧是你的长姐，依旧是父亲的女儿。”
楚明华在原先的震惊之后便很快恢复了平静，毕竟她原来就知道司南烟的身份是伪造的，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戏剧性的一幕，牵扯出来原主真正的身世。
林嬷嬷这边对她也不甚了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厉封羽提起过，那名被她救下的发了疯的少女。
想到这里，楚明华不禁有些唏嘘。
若不是她动了楚明昊，李氏恐怕也不会狗急跳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将这件秘密抖出来，毕竟她乃是皇帝亲指的皇子妃人选，往大了说，这是欺君之罪，皇上若是追究起来，她固然好不了，但整个永安侯府也讨不了好。
对于司南烟真实的身份，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即便她来自别国，她也绝对并非一般人，以她的气度学识，必定是出身名门贵族。
而出身名门的一个女人，竟然沦落到身怀身孕垂死边关，这件事本身就很值得推敲。
“明川，你和林嬷嬷先回去休息。”
楚明华话落，楚明川欲言又止，不待他开口，楚明华接着道：“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楚明昊尸骨未寒，李二房如今乱作一锅粥，她们没空来找我的麻烦。”
她没说的是楚太夫人受了惊，上次被皇帝一吓已经有中风的前兆了，今儿眼见着她晕倒的模样，搞不好这次丧事要一老一小同时操办。
听到楚明华不容置疑的话，楚明川终于咽下了嘴里话，垂下头抿起唇来。
林嬷嬷看了两人一眼，轻声道：
“小姐你万事小心，有什么事立即来叫老奴。”
两人走后，楚明华思索了片刻，终于站了起来，取过一件黑色大氅披在身上，她伸手摸了摸那顺滑的狐狸毛，似乎给这冰冷的夜里添了一丝暖意。
“茯苓。”
楚明华话落，茯苓推开门走了进来，视线落到楚明华披着的大氅上，眸光闪了闪。
“去备马。”
“是。”
漆黑的夜里，一阵啼哭从身后响起，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楚明华回头，看了一眼正院的方向，眸子眯了眯，红唇微勾。
“楚明华，上来。”
低沉的声音响起，楚明华转眸，眉头微挑，倒是丝毫不意外他来得那么快。
她跳上马车，道：“今天楚明昊被捉拿，李氏自乱阵脚，王爷猜我查到了什么。”
“关于的你的身世，你若不想被人知道，本王会帮你解决。”
听到厉封羽的话，楚明华摇了摇头，嗤笑一声：
“皇帝不是想要我和厉云逸联姻么？如今我根本不是永安侯府的嫡女，这婚约想必算是作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