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倒水吧。”

    如果没错的话,她的魂魄住在了一个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自己,大概是发烧去了,留下躯壳给了她李代桃僵。

    好好的小娘子,可惜了。

    红蓼倒完水回来,正要服侍自家娘子喝,便听到对方道:“我……我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红蓼的手一抖,崔昭宁扶住了茶碗。

    “这……这……”

    两人大眼瞪小眼。

    折腾了一番,崔昭宁才知道自己成了崔家七娘子,父母在原主五岁时相继去了,如今一个人由大伯养着。

    “祖父是宋首辅?”崔昭宁觉得哪不对。

    红蓼弯着眉眼点头,满脸的向往与尊敬。

    “宋修明?!”

    红蓼吓得一个激灵,一把捂住了崔昭宁的嘴,下意识瞪着崔昭宁。

    崔昭宁:“!”

    被一个小丫鬟瞪也太掉价了,崔昭宁一眼扫过去。红蓼一个哆嗦,不由自主地松了手。

    “今晚我去给祖父请安。”

    虽然唯一听到的熟人是宋修文这个和她斗了一辈子的老贼,但是聊胜于无。

    红蓼却像是受到了惊吓,压低了声音在崔昭宁耳边道:“娘子,老爷前天才仙去,您……”

    崔昭宁的神情呆滞了一瞬。

    她死时,宋修明还没有这么大的孙女吧?

    其实她记不清,宋修明一辈子不曾嫁娶,膝下只有两个养子。养子不和他住一处,崔昭宁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但是似乎是没有的。

    “今年是宣和几年?”

    红蓼疑惑看了她一眼,道:“宣和十年。”

    崔昭宁是宣和五年的暮春死的,死前还曾闻到山寺里的桃花香。前世的记忆和经历还如昨日,世间却过了五年。

    这也忒荒诞了些!

    “娘子,您……”

    这不像失忆,倒更像中邪,红蓼心下惴惴。

    可她们寄人篱下,无事请大夫未免又要受排喧,红蓼一时间也只敢盯紧些。

    崔昭宁定了定心神,揉着额心道:“先出去。”

    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四处都陌生得厉害。阳光从菱花格子窗照进来,小几上设着烟雾袅袅的香炉,梳妆台上还有没收回去的玉簪花。

    青纱帐子绣着小蝴蝶,案上花觚里插着海棠花。

    崔昭宁捧着铜镜,镜子里软糯明艳的小姑娘和满面茫然。

    上辈子,先皇想杀了崔昭宁,又命首辅宋修明辅佐幼帝。

    后来崔昭宁捡回了一条命,就和宋修明斗了一辈子。

    什么辅佐幼帝?崔昭宁记得他给衡儿当座师的时候,他居高临下地看衡儿,眼神晦朔难言,总之不是臣子对君王的态度。

    想到宋修明,崔昭宁就气。

    这老贼死了,崔昭宁就想踹了他的棺材板庆贺。

    崔昭宁正想着,红蓼却进来了,“娘子,大夫人叫您去灵堂磕头。”

    宋府不算大,但是修得齐整森严,又朴素又简练。

    红蓼领着崔昭宁过了道月亮门,又穿过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这就到了放着棺椁的前院。

    一方黑漆漆的楠木棺材放在当中,案上点了明晃晃的香烛,纸花和和尚挤满了灵堂,子孙后辈倒没有几个。

    看得崔昭宁有点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