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点银烛 > 三百二十章 夏日碧野
    吃过红烧肉听雨声。

    认识了成熟的蔬菜,在晨间帮菜农和婆子们采摘。在太阳不算毒的时候,沿着田埂散步,赏着风儿掀起绿浪。夕阳落下了,就仰在院中的藤椅上吹晚风。

    在清爽惬意的乡下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月。

    京中的风起云涌不曾飘落到身边,然后突然在一天早上,管家抱着一大匹白布回来院中,吩咐婆子们裁好了挂上。

    国丧。

    狗皇帝死了。

    他说,圣人眼伤不治,毒已入脑,乘龙升天了。

    挂白练,换孝服,但即使如此,我和李成蕴也并没有被接回京中吊唁奔丧。

    后来才知道,替我这个所谓的长女行丧礼的,又是宫女花萼。在有些人眼里,到底披麻戴孝颔首低头的,替身充当未尝不可。当然了,我所想到的只是表面。

    而这一时刚吃罢午饭,我和李成蕴正踩着凳子,在葡萄架下仰着脑袋,择选哪一串更甜。

    他说,国丧也不叫我俩参加,十足奇怪。

    我咔嚓剪下一串递给他,悠悠说道:“想来是哪些地方对我二人不放心,所以才送到乡下以免生事。”

    他接过葡萄放进篮中,揪了一颗一嘎嘣:“关键是我能有多大劲儿,又能妨碍到啥,至于远离京都么,邪了门。”

    我从凳子上跳下,“走,吃葡萄,吃葡萄。”

    打了冰凉的井水镇着,我把双臂也伸进大水盆里,咝——,汗毛都起了舞,真舒服!

    散走一份热腾的暑气,我对李成蕴眼睛一挤:“猜,下一任新帝是四皇子还是晋王?”

    他略思忖了道:“难说,这皇李家剩下的男嗣,除了这两个,还有个流放岭南的李木佳不是。”

    “嘁,不可能有李木佳的份儿。”

    “可~~”李成蕴斜着眼,“这一回娘和我爹权柄在握,以为他们舍得放权给新帝?哪个最傀儡,就是哪个。”

    “嘿,说的有道理哇。虽说四皇子未满两岁不能亲政,可到底是乌氏的血脉。茶马路要通过乌氏的领土,他们并不好对付。圣人曾经就千方百计的为他更改生母,若立了他,只怕遗祸无穷。”

    李成蕴接着道:“而晋王出身周正,业已成年,又背靠公羊家。正常来看,立他为帝的可能性最大。可若细想了,便觉得不会如此。”

    我蹙眉:“可那李木佳到底是罪人之后啊,本就不在玉碟之内,单嘴上说是北境王之后有什么用。他的生母又早逝,死无对证。”

    李成蕴呼口气:“这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再找傀儡,也不该找个被定罪的,若是如此,岂不惹得万民质疑大行皇帝的圣明。”

    我捧着葡萄串直接嘎嘣咬,哇,今年是因为雨水少吗?像新疆葡萄那般甜!

    “是吗?让我尝尝。”

    说话他把脸颊贴了过来,在我唇上那么轻轻一吸。

    我浑身打了个颤儿,连忙推开他。

    去的。

    他说,葡萄娃娃吃葡萄,而我吃了葡萄娃。

    我浅瞪他,这是什么浑话。

    他牙齿排列整齐的若石榴籽,笑着说,这哪儿是浑话,是趣话。

    “哼,留着给的小妾们说去。”

    “嘁,提旁个干嘛,现在是我们两个的世界。”

    “那回京后呢?”

    “回京后呀……”他抻着膀子伸了个懒腰,道:“回京后我就把她们休了。”

    我撇嘴:“谁相信哦。”

    他选了一颗紫莹莹的葡萄,剥了皮喂我,沉声静气的说:“小菟啊,对于男人来说,爱和喜欢是两回事,相守和相爱也是两回事。”

    我歪头:“女人也这样。”

    他说,女人多傻了,对她足够好,她就会爱上。女人没有爱情。

    我说,男人多傻了,对他足够好,他也不愿爱。男人没有爱情。

    他扑哧一笑,眨了眨眼:“我不跟拌嘴,纵使别的女人再傻,小菟最精。”

    我点点他的脑门:“我还不跟拌嘴呢,纵使别的男人再精,阿蕴最傻。”

    他对我扮鬼脸:“我的乳名可不是阿蕴,悄悄告诉,是阿嘟。”

    阿嘟?

    “啊哈哈,阿嘟,肥嘟嘟、粉嘟嘟,是个小猪猪。可一点也不胖呀?紧实的很。”

    他戳了戳鼓起的两腮:“小时候脸蛋儿肉嘟嘟,就叫阿嘟了。”

    “真是可爱的名字。”

    他凑近了,耍宝似的说:“这名字十年没人叫过了,我只告诉了一个。”

    “夫人和相爷都没再叫过?”

    “是呀,入学的时候就没再叫过了,怕旁人听去了取笑。”

    “嘿嘿,我以后天天叫阿嘟。”

    “敢~”

    我站起身满院子跑:“巧嬷嬷,翠嬷嬷,管家,小厮们,李成蕴的乳名叫阿嘟,嘟嘟嘴的嘟~”

    一圈人看着我们打闹笑个不停,欢闹的时光定格在了夏阳碧野中。

    时间走到七月的前一天,京里来人了。

    伤情已康复的谢添带着一群人马来了。

    我们本正在一场夕阳雨后,于沟边捉泥鳅。这突然的造访,叫人倍感打扰与意外。

    谢添看了看挽着裤腿光脚丫的我们笑了一番,戏谑道:“两月不见,公主驸马已成了乡野之人了。”

    李成蕴提着网兜子跟他拱了拱手。

    我只管低着头往石板上印泥脚印:“大舅怎么来了?是来送供给的吗?”

    “非也,是来接们回京的。今晚还有大雨,明晨一早再出发。”

    我的心口突然一紧,莫名的恐惧通过一束目光送出,传向了李成蕴脸。他也皱了眉,小声呢喃一句:“这就回了?”

    谢添笑了两声:“怎么,两位在这住习惯了,不想回去?”

    我看见李成蕴的手抖搂了一下,他与我有着一样的不安,难以捉摸又真实的不安。

    “敢问谢将军,京中可发生了其他……我和公主并不知情的事?”

    谢添一摆手:“待明日回京,自然知晓。”

    说完这句话他就大踏步往堂屋去坐着了,留我和李成蕴在院门口面面相觑。

    马儿拴在牲口棚中打着响鼻,繁华京都的影子已在眼前。

    我的情绪一下子跌落下来,拽过网兜把刚刚捉来的泥鳅一倒,看着它们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