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无尽的休止符 > 第七章
    姜每文独自走在回去的路上,时间刚过四点。路过一家打折书店,他顺便进去转了转,买了本F.R.施赖勃的《人格裂变的姑娘》,出门时,恰巧与一个熟悉的身影打了个照面。

    “姜每文!”对方面露欣喜,如猫般精致的脸庞笑眯眯地注视着他。姜每文也报以一笑,他当然认识来人,娇媚的神态,修长的体型,不是花霖霖是谁?

    “我刚在隔壁买花。”说着抬高手中的一大捧香水百合,靠近鼻端嗅了嗅,“嗯,我最喜欢这个味道,放在客厅正合适。呢,来买书?”

    姜每文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刚巧路过,随便逛逛。”心中却在盘算如何从她嘴里了解一些当年的情况。

    花霖霖探头瞧一眼书名,夸张地伸手掩住嘴:“小师弟,对女人的兴趣不小嘛!不写小说,改作女性心理研究了?”说着夸张地叉手弯下腰,咯咯笑个不停。

    花霖霖的厉害他是亲眼见识过的,知道一个应对不妥,立时就有“杀身”之祸。于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那得看对怎样的女人,如师姐这般花容月貌,多些工夫研究也无妨,只怕是没机会。”

    这称赞听在耳中自是暖洋洋的十分受用,花霖霖心下一喜,轻轻甩上一句:“机会可要自己把握哦!”

    姜每文打蛇随棍上:“拣日不如撞日,既然那么巧碰到,便是有缘。嗯……我记得前面不远处有家咖啡店,不如去那里坐坐。”

    花霖霖有意结识姜每文,当然不会推辞。转念又想到他对苏沁大有好感,估摸着喜欢淑女类型。当下装起斯文,轻移莲步,款摆柳腰,跟着姜每文前往咖啡店。

    “这里的爱尔兰咖啡做得很不错,不知师姐是否有兴趣?”姜每文坐定道。

    “以后别老‘师姐师姐’的叫,怪生分的,直接叫我名字好了。”花霖霖看似不经意地丢出一句,实则害怕听到这个“姐”字,在她耳中,恨不得人人管她叫小妹妹。

    姜每文自然明白,笑笑叫来侍应生。回头见她将百合小心地放在一边,随意道:“看样子很喜欢百合。”

    “嗯,很小的时候就喜欢。父母常在客厅中摆上一束,渐渐地便成了习惯。”

    “呵,真是好习惯。满室幽香,名副其实的‘闻香识女人’。我虽不会跳探戈,但所幸还有双好眼睛。”

    花霖霖闻言笑得花枝乱颤,暗赞这小鬼头才思敏捷。只可惜这阵笑过后,本性暴露,那淑女形象早抛到爪哇国去了。于是理了理秀发,索性回归自然:“苏沁时常提起,看来对印象不错哟!”

    “是吗?其实我们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后来就没再联系?我才不信,瞧们的样子,交情不浅哪!唉——只可惜,她已经嫁人喽!”

    姜每文吃了一惊,说苏沁结婚的消息还是头一回听说,想不到她年纪轻轻竟已为人妇,不觉讷讷道:“真的?倒是没想到。”

    花霖霖瞧在眼里,斜睨着他悠悠道:“结婚都半年了,丈夫是医学院最年轻的课座教授,一表人才,与苏沁可算是郎才女貌。”

    姜每文关心苏沁是因黎书泽的关系,听说两人曾一度是人。可惜的是苏沁在那起事件发生后不久就毕业了,一直没机会和她接触。那天碰巧在学校遇见,亦是出于这个原因主动与她结识。因此初闻苏沁结婚时虽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对花霖霖后面的话倒也没多加在意。

    “哦,对了!上次真是抱歉,打扰了们的聚会。”姜每文咳嗽一声,开始进入正题。

    “没什么,那种场合下,人难免会激动。”花霖霖听他提起上次的事,兴致顿减,懒洋洋地回应道。

    侍应生端来咖啡,浓浓的咖啡混合着白兰地散发出的浓郁香味。

    “若将苏沁比作清澈的果茶,那一定是这杯浓烈的爱尔兰咖啡。”姜每文轻轻搅拌着咖啡,勺子碰撞杯壁,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悦耳。

    “哦,怎么说?”她好奇地仰起头。

    “她淡然素净,热情不羁。何况,爱尔兰咖啡的制作工序最为复杂,就好像,明明坐在眼前,可总让人感觉琢磨不透。”

    “我有那么难相处吗?”花霖霖嗲声嗲气,半侧身向前,小巧的下巴轻轻压在手背上。

    姜每文浅啜一口咖啡,继续兜着圈子:“苦涩醇郁,回味无穷,杜平的福气不错哦!”

    花霖霖扫兴地甩甩手:“不要提他,我们没什么关系。”说罢又饶有兴致地望向对面,“不如说说啊——推理界的新宠,故事一定不少吧!”她嘴角含笑,媚眼如丝,真是千娇百媚。

    “我?”姜每文耸耸肩,“我可不通古文,背不出‘蝶花’,只怕要让失望了。”

    “哎呀,”花霖霖浅笑薄怒,“都过去的事了,还提来笑话人家。”

    “校园七大浪漫传说,怎能说是笑话。如此经典,怕是天天提都不嫌多。只是——”说着突然打住,叹了一口气。

    花霖霖正在兴头上,忽见他如此,不觉诧异:“怎么了?”

    姜每文仍是无语,低头怔怔地摆弄手里的小勺子。

    如花霖霖这般的女孩,耐心必是不佳的,久候不见动静,不觉急躁起来:“到底是怎么了,低着头不吭声。”

    姜每文扭过头,似满腹心事,脸上还勉强摆出笑容:“没什么,有些心烦而已。”

    “为感情?”花霖霖小心试探道,见对方摇头,便没了主意。花霖霖出身富裕,样样事都有父母挡着,对她来说,男女感情便是天大烦恼。

    “说说看,或许我可以帮忙。”

    姜每文托着腮帮望向窗外,清秀的脸上流露出淡淡的忧郁:“那是我的问题,该由我自己来解决。”

    平日里只有别人替花霖霖分忧,难得今日她有兴致亲试身手,怎奈对方却不领情,顿时激起她一股争强好胜之心:“什么的我的?我问,我们算不算朋友?”

    “朋友?”姜每文佯装愣了愣,转眼向她,“应该——算是吧!”

    花霖霖生性直爽,没工夫跟他嚼文:“应该也好,不应该也好,总之我想帮。若信得过我,就不妨将的烦恼讲来听听。”

    姜每文皱起眉头,抿紧嘴唇,好似犹豫不决。一番挣扎后终于抬起头来:“好吧——那我就告诉。”

    花霖霖如愿以偿,立时挺起胸膛,一副天塌下来我顶着的架势,惹得姜每文暗暗好笑。那认真的模样着实俏皮可爱,瞧着她放下小姐架子,露出天真率直的一面,连姜每文都不觉为之心动。不得不承认,花霖霖的美实在不在苏沁之下,混杂着野性与娇俏,别有一番风韵。

    “其实这件事和也有关系……”瞧着她瞪大眼睛、竖起耳朵倾听的模样,姜每文定定心神,咳嗽一声道,“就是两年前黎书泽的死因。”

    花霖霖先前已隐约猜到,此时一经证实,不觉皱起眉头:“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这个世上有人爱喝酒,有人爱唱歌,有人爱赌钱;而我想要做的就是找出事件的真相,无论它发生在多久之前。黎书泽的死是迄今为止我所遇到过的最离奇的事件,连警方都对此束手无策。”姜每文顿了一下,认真地注视着对方,“我不知道该怎样向解释,对我来说,逻辑就像一部巨大复杂的机器,任何一个环节的停顿都可能造成整个体系的瘫痪。我无法忍受有解释不通的事情,明白吗?我的世界不存在死角,一切都必须具有合情合理的理由,否则它将一辈子压在我心里头,令我寝食难安。”

    花霖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认真严肃的样子,当下有些害怕:“,想要抓住凶手替他报仇?”

    “不,不……”姜每文稍稍向后,“我并不关心怎样处置凶手,我所关心的只是事件的真相。它是一道棘手且有富挑战性的题目,用来考验我们的头脑与毅力,我不甘心认输,就是这样。”他再一次面向对方,“我相信自己可以做到,只要肯帮助我。”

    花霖霖用一种奇特惊讶的眼神望向姜每文,从她略显茫然的脸上无法得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阵犹豫之后,她终于咬着牙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做?”

    见对方答应,姜每文面露喜色,示意她先镇静下来:“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搭档了,我需要尽可能多的了解当时的情况,所有关于黎书泽的,那些发生过的事能带我深入他的内心世界。只要试着告诉我所知道的一切。来,别害怕,深吸一口气。对,就这样,放松下来,一点一点地去回忆……”

    花霖霖照着他的话深深吸了口气。窗外,天边的晚霞已渐渐褪去,街道、行人都变得模糊起来。顶部柔和的灯光下,她缓缓闭起眼睛,努力回到惨案发生前的那一段时光……“我总觉得黎书泽是个相当古怪的人,性格内向,少言寡语,从不谈及家里的事。常常一个人坐着发呆,却不知怎么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但我必须承认,他的办事能力的确高人一筹,感觉比同龄人成熟得多。苏沁是在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才开始和他交往的,挺突然的,当时我都吓了一跳。不过总的来说,除了脾气有些古怪之外,他还是相当不错的,长得也帅,比起那个杜平来可要强多了。呵,对了,也就是通过他,我才认识杜平的。”

    “哦,我都差点忘了杜平不是们系的。”姜每文轻轻插了一句。

    “他是学法律的,因为是学生会主席的缘故,所以常和黎书泽一起工作。时间一久,大家也就慢慢熟识了。刚开始感觉还不错,挺干净的,人又机灵。可时间一长,才发觉他远不如黎书泽稳重实在。上次聚会也只是借着是我男友的名义混在一起参加,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正式承认过。”

    姜每文深表理解地点点头:“看得出来,还粘劲十足,搭上了怕甩都甩不掉。”

    “就是就是,活像狗皮膏药!哈哈……”两人对望一眼,同时爆发出一阵大笑。半晌,花霖霖才摇头止住笑,“好久没这么开心地说话了。”她怔怔低下头,从小到大除了苏沁,都找不出第二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对于那些整天在她身边打转的男生,她只是敷衍了事而已,想到这里,脸上不觉露出寂寞的神情。平日里只见众星捧月,又有谁知道月亮的那一份寂寥与清冷。

    姜每文开始还低着头,一手揩着鼻子哼笑,慢慢却停下来望着她,轻声道:“若愿意,我常常陪聊天。”

    花霖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她凝望对面,似有些怔住,半晌,忽然抽出手,用力揉揉姜每文的头发:“小傻瓜,我可不是那些小师妹。”说罢仰头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伸手抹抹嘴角,“想要我开心,就再请我喝杯咖啡。”

    姜每文饶有风度地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花霖霖笑着翩然起身:“我自己去点,小心哦!说不定我每种咖啡点一遍。”

    “好啊!哪怕喝一晚上。”

    重新落座,花霖霖又回复到先前样子:“好了,总不能让白请,还想知道些什么?”

    姜每文挠了挠头:“怎么记性如此好,我还以为不愿谈起那些事。”

    “我们不是搭档嘛!”

    “呵呵!是啊,我们是搭档。”姜每文微微笑道,“我越来越喜欢这个称呼了。”

    咖啡端上来,又是爱尔兰咖啡。姜每文吸了一下鼻子:“怎么……”

    “真奇怪,才喝一次就上瘾了。”花霖霖搅拌着咖啡自言自语,“说得对,这里的爱尔兰咖啡真的很不错。”她端起杯子至鼻端嗅了嗅,“以后来这里时可要记得想起我。”

    姜每文会心一笑,举杯道:“一定,为了咖啡与回忆,Cheers!”

    “Cheers!”杯盘清脆的撞击声中徜徉着两人欢快的笑声。

    “我忽然有个有趣的想法。”

    花霖霖眨眨眼:“哦?”

    “我打算为写个故事。”

    “我?为什么?”花霖霖显得饶有兴趣。

    “因为特别,”他顿一顿,“坏得特别。”

    “啊?!”花霖霖一愣,吃惊地瞪大眼睛。

    姜每文暗笑一声,表面上却仍一本正经:“但是——我喜欢。”

    花霖霖掩住嘴笑得别转头去:“写小说的都如这般甜言蜜语吗?”

    “所以才要点爱尔兰咖啡,用苦涩来保持清醒。”他用小银勺轻轻敲击杯口,发出“叮”的一声响。

    “呵!那就难怪这里的生意这样好了。”她唇开一线,露出颗颗晶莹洁白的牙齿,“只因这世上,花言巧语的男人实在太多。”

    姜每文故意板起面孔:“所以我总觉得发明这种咖啡.的一定是个女人。”

    花霖霖点头同意:“一定是个聪明女人!”

    谁知姜每文却摇了摇头:“她不一定聪明,但却一定是个不甘心受男人骗的女人。”

    花霖霖微微一愣,忽然端起咖啡转了转眼珠:“那看我是哪种女人?聪明的,还是不肯上当受骗的?”

    姜每文想也不想,靠近她正色道:“在我看来,只属于一种女人——漂亮女人。”

    女人无一例外地喜欢听人夸赞她美貌,花霖霖自然也不例外,虽明知这话玩笑的成分居多,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绽开笑容。但她却故意沉下脸来:“只怕待会儿恨不得自己也变成漂亮女人。”

    姜每文不解:“为什么?”

    “因为漂亮女人不仅会喝咖啡,而且还有个男人替她付账。”

    姜每文摸摸脑袋:“这倒是真的,只不知道有没有人肯替漂亮男人付账。”

    花霖霖闻言做呕吐状,姜每文则对着她呵呵而笑,店里到处洋溢着轻松欢快的气氛。

    许久,他渐渐收起笑容:“好了,不与闹了,我需要知道黎书泽出事前后的情况,想想看,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花霖霖随即正了正身子,撑着头努力回想,许久才开口:“记得他出事前一个月,在一堂实验课上出了起小小的事故。一名同学不小心将氢氧化钠溶液溅到了他的手背上,造成皮肤灼伤。”姜每文闻言凑近身子,不明白她为什么提起此事。

    “当时我就在他们身后,清清楚楚地看到是那个同学发现黎书泽受伤的。”

    “什么?!是说——”

    花霖霖后怕地点点头:“他是在听到同学的惊呼后才意识到的。而且事后也一直尽力淡化此事,在老师面前只说是自己不小心。”

    姜每文脸上疑惑更甚,喃喃自语道:“氢氧化钠是强碱性溶剂,具有很强的腐蚀性。若说沾到皮肤上而不察觉,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一直很奇怪,特别是黎书泽还竭力隐瞒此事,我几次想问却又不敢。”

    “嗯……这件事还告诉过谁?”思索片刻后,姜每文问。

    “没了,除了,我自始至终没跟任何人提过,包括警方在内。”

    姜每文听ib.到最后一句话,不觉抬眼看了看她。

    花霖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道:“我当时只是觉得这与他的遇害或许没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没有告诉警方。”

    姜每文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也不知是否认可了她的解释:“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

    “呃——韩……韩思齐。好像还和黎书泽一个寝室。”

    “韩思齐,那有没有他的联系方法?”

    花霖霖摇摇头:“我在校时就不怎么和他说话,毕业后就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哦,对了!我可以上网查一下我们这届的校友录,或许能找到也不一定。”

    “那太好了,这件事就拜托了,查到后立刻打电话给我。”见她信心十足的样子,姜每文露出一脸的赞赏,“真是个好搭档,才貌兼备,说不定哪天被推荐去好莱坞演邦女郎。”

    “呵呵!我若是邦女郎,那不就是……”

    姜每文不等她说完便打趣道:“若那样,岂不是要吃亏了?”

    “我愿意!”

    哪知姜每文听后先是一愣,随即“扑哧”一声笑出来,开头还忍得住,渐渐竟靠在位子上笑到肚子痛。花霖霖不明所以,满脸疑惑地盯住他:“喂——好端端的笑什么?”

    姜每文气喘连连,吃力地摆摆手,好一会儿才喘着气道:“呵呵!不……不是笑。是,是……”

    “是什么?”花霖霖挑起一条眉毛,更是不解。

    姜每文渐渐停了下来,仍一手捂着肚子:“刚才说‘我愿意’的时候,仿佛见步入教堂,身披婚纱面对神父的样子。”

    花霖霖“啊——”了一声,想不到他想象力竟这样丰富:“我穿婚纱?做梦都还想不到那一天呢!”

    说完连自己都不觉笑出声来,瞥了一眼姜每文,忽而深情款款地凝望他:“那能否再帮我看清楚一些,我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姜每文被反呛一口,立时顿住笑,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我只看到他的背面,我想,恐怕只有神父才知道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