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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四十二章 替身影子

    宝儿定定神,认真地道:“快去找药来啊,她吃了就会好起来。”

    传说未必是真,可传说也绝不会空穴来风。哪能如宝儿所想的那般简单,想找便能找到,这种传说的事,连真假都不知,又如何着手寻找。

    夏峰苦笑。他熟读医书,博览群书,不会相信这样的传说,可宝儿信了,认定这是唯一可以救雪音的办法。

    “哼——”夏峰止不住想笑。

    “笑什么?还不去找?”宝儿用命令中带有指责的口吻道。既然有救人之法,就应该快些去找,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不应该是越早越好的么。

    夏峰道:“与其去寻不死神药,还不如找苗疆巫蛊大师行借尸还魂**。”

    “啊——”宝儿讶异,惊呼出口。

    被宝儿一追问,还真是知道了两种方法,虽然宝儿不知道哪个更容易做到。但从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总之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宝儿宁可相信世间真有不死神药。

    “与说了也不懂。”

    返魂**,同样是传说中的一种法术,居然苗疆顶级巫蛊大师会使此法,将一个人的魂魄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但这之间讲究天时、机缘。不是每一次使用此**都能成功,除了天时地利和尸体本身外,还讲究机缘。

    “那么……她真的没救了……”宝儿道不出的失落,想到如此活生生的人,或许就此从世上消失,心里觉得有些不忍。

    “还魂**是唯一的法子,她五脏俱损,已经无法再支撑多久。”夏峰所说都是实情。

    以前还有幽月儿所授的玄女真气护体,可现在那三成真气早已经所剩不多,而雪音却将最后的真气都压制在子床处护住胎儿,选择了放弃自己的生命。她明知孕育子嗣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可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

    夏峰不知道该说雪音傻,还是她太痴。但女人的一生中,最看重的只有自己的孩子,这一点仿佛成了不变的真理。

    夏峰微闭着双眼,仰望着天空:还魂**许是目前唯一的法子,尽快派人去苗疆重金请巫蛊大师也许雪音还有一线生机。但若是这样,真会是雪音愿意抉择的路,况且此法他也曾听人说过,不会太久,每过三年就得换一具灵魂寄居之所。也就是三年之后,雪音还得选出下一具的有缘之躯。

    “我走了——”夏峰赶着马车,头也不回地往怪人谷方向移去,道:“……再好好思量!”

    人死自然就该入土为安,强迫为之,不仅让故去的人痛苦,更让活着的人倍受煎熬。灵魂是原来的,可人却变了,任谁看来都显得怪异。夏峰虽认为此法只能暂时为之,却并不赞同这种做法。以雪音的为人,她更希望宝儿能与柴兴携手走完余生。

    看着夏峰远去的身影,宝儿细细地品味着父亲说过的话,感觉不可思议。

    天微凉,从厢房内传出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嗽声。雪音每咳一声,感觉心脏就要从嘴里跳窜一般,拉扯着整个胸腔刺痛。而她却不能将半点玄女真气移到胸腔,她不愿意让孩子因为自个受到半点的损伤。

    苦命的斐儿,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她的体弱而有所影响。她已经尽量力喝药、吃饭,好在这些天虽然胸腔疼痛,饭量似乎比以往要稍好一些。依旧不能吃油腻刺激的食物,但清淡的食物吃下后却没以往那般吐得厉害了。

    服侍雪音的稳婆(老妈妈)捧着汤药进入房中,看着榻上的雪音,道:“夫人,该喝药了!”

    雪音接过药碗,这几年她烦透了喝药,可为了腹中的胎儿,必须喝下,就算是再苦上百倍,也不会皱下眉头。捧着药碗一饮而尽,这些日子喝的药,足可以让她厌恶的来生来世,都不想再闻到这种药味,实在太令她难受,辛苦的不光是鼻子,还有她自己的感觉。

    抬眸时,门口站着宝儿,满是忧伤的凝视着,欲言又止,雪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徘徊与犹豫。

    雪音道:“宝妹妹有什么事么?”

    以前都是别人这么唤她,如今雪音却唤别人宝妹妹,感觉很怪。像以往都是在偷窃别人的东西,如今总算物归原主。从口中出来并不陌生,甚至是有些许的享受。

    宝儿轻缓地进入房中,雪音体弱,自从住进小居,门窗紧闭,房间里散发着草药的气息。宝儿这个健康人闻到这种气味都想吐,而雪音却硬是默默地承受着。

    “凌姐姐,听说昨儿……贤王爷他已经到怪人谷了……”本不想让她吃惊,可“哐啷”一声,雪音手中的药碗飞离,摔在地上,顿时化成碎片。

    他来了!

    雪音早就知道,他是一定会来的。不知道这是怎样繁复的心情,似乎在期待他的到来,又在惧怕他的到来。真的好爱他,这份爱刻入灵魂深处,轮回十世都不会忘怀。想到他,心便痛得彻骨裂魂。来了又如何,她终是不能见到柴兴,现在的自己,瘦得皮包骨头,白日出门,知晓以为她是一个病人的,不知道的定会认为这是一只误入人间的女鬼。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曾经光洁的肌肤也失去了往昔的光泽,变得黯淡又略为皱折。还有,她如今是凌雪音的容貌,不再拥有宝儿那样的绝世容颜……

    真的不能再见到柴兴了,明知他近在咫尺,她却不能迈入怪人谷。数日来的相思之苦,在理智中挣扎。骨瘦如柴的枯手轻柔抚上自己的脸,她没有以往触碰到脸颊上的圆润之感,这样的手、这样的模样……如何出现在他的面前。或许今日的她,再度站在八郎的面前,他许是认不得。

    宝儿道:“凌姐姐不该这样独自承受这份痛苦。”

    真的希望凌姐姐可以离开这里,去怪人谷与贤王相聚。这几日宝儿又从侧面了解到许多关于凌雪音与柴兴的故事,她是感动的,虽然心中觉得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为一个女人去死,也点鄙视,认为以凌雪音之才华应该得配更优秀的男子。可爱情,是无关身份的,当年的她不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么。

    爱情没有身份之分,更无地位可以约束,爱便爱了,跨越了年龄,跨越了性别。

    雪音听到宝儿的话,心中一沉:如果,她还有生的希望,她绝不会默默地吞下这份孤独。但她不能,不能让柴兴眼睁睁地看她离开人世。他一定承受不了这种痛苦,不想让他们的孩子,一出生没了娘,又没了爹的疼爱。是自私也好,是残忍也罢,她所做的这一切,只是单纯地希望他们父子都能活着。

    宝儿看到了雪音眼中氲氤的水雾,那是闪烁的泪光。道:“再见见他吧?”

    “不——”雪音握住宝儿的纤手,巴巴地抬眸:“宝妹妹,我知道是个好姑娘。帮帮我吧,真的不能见他。”

    自己现在瘦得皮包骨头,他若见了,指不定会有多难过。以新的身份出现以来,她便是以宝儿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唯有宝儿可以帮她。

    “宝妹妹,想得怎样了?八郎真的是个好男人,值得托付终身,答应我吧,以我的身份去见他。是宝儿,才是他挂念的夏紫蕊……”

    若是柴兴见到宝儿,她的健康,她的妩媚与美丽,一定会喜欢的。所以,雪音会尽力地劝宝儿,哪怕用非常的手段,只希望柴兴可以活着,希望斐儿出世后也有一个疼爱的娘。

    “凌姐姐!”宝儿急呼一声,严肃地道,“我若要答应就不会等到今日,是无法替代的,去见他吧。”

    宝儿的主意已定:她是不会同意的,再说以她对情感的了解,若是凌雪音如此容易被人替代,柴兴便不值得凌雪音去爱。生死相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连对方都分辩不出,即便有一样的容貌,而凌雪音的气质、声音,还有她的风姿却是不能装扮的。

    “宝妹妹,算我求。替我好好照顾他,守护他……难道连一个将死之人的恳求都不愿答应吗?”雪音苦苦的央求着。

    宝儿摇头,脸上溢着苦色:“不见他,他此生都会留下遗憾。又是那么容易被人替代的么?们才是夫妻,就算我怎么模仿,都是冷宝儿,无法成为凌雪音,现在不能,将来也不能……”

    宝儿拒绝成为别人的替身,从小她就是高傲的,想要的东西会努力争取,可不想的东西也绝不会染指。况且还是要她去做别人的替身,她不答应,绝不答应!

    “不是模仿我,而是从我成为他的女人那刻起,我所扮演的便一直是。如今,只是把所有的一切都还与。”雪音心痛地道,“宝妹妹美丽绝伦,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当夏峰给雪音施行换颜术那刻起,就不再是凌雪音,她是宝儿。今日的结局,也正是当年夏峰想要的,无论是否被人利用,雪音已经不再想去计较,只希望柴兴可以坚强地活下去。不要他为自己殉情,不要他不快乐。

    再多央求的话,雪音说不出口。面对宝儿的固执,无计可施,唯有泪两行。雪音咬咬双唇,横横心,下了软榻,“扑通。”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神形俱伤,道:“宝妹妹,我……求了!求了——。”

    “凌姐姐,快起来!”宝儿欲搀,可雪音铁了心不起来,痛苦地摇头,泪水哗哗的滑落:“答应我吧,八郎他……真的是个好男人,求替我照顾他,替我留在他的身边……”

    谁说爱便是占有,到了今日,雪音方才明白,成比自私的占有爱得更深沉,也爱得更痛苦。只要他好,她做什么都可以。爱他,所以希望他可以活下去。

    四目相对,宝儿的为难,雪音的固执,宝儿握住雪音的双臂,用力往上拉,可雪音却沉重如山。泪眼相望,虽没有再说相求的话,却比说出来更令宝儿为难。

    宝儿看着泪人般的女子,心中一颤道:“好——吧!我……代进谷瞧瞧。”

    “谢谢,宝儿——”她轻柔地唤着宝儿的名字,像缓缓流泄的泉水,那样温婉而动听,“快坐下,我再把以前的事讲给听。”

    宝儿答应了。在雪音的口中,宝儿知道那是一个温柔而深情的男子,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几乎可以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语都汇聚到他的身上。雪音从自己如何用夏紫蕊的身份与他重逢,怎样计诱他进入怪人谷,二人结为夫妻……点点滴滴,都让宝儿倍受感动,世上都道皇族男子多薄情,不曾想天下还有如此痴情、重情之人。

    “不!不,我做不了!”宝儿站起身,凌雪音太聪明了,无论是音律还是气韵神态,她学不来的。

    “宝儿——”雪音心里暗怪自己,一下子讲得太多,宝儿又怎么能记得住呢。还有最后一个法子,也是最直接简便的法子,“可以说成当年蚀心散留下的毒性复发,……失忆了!”

    什么都不再记得,让宝儿与柴兴重新开始。在他们的故事里,不再有自己,只有宝儿和柴兴,还有她肚子里即将出世的孩子。

    宝儿答应了。雪音应该感到高兴,为什么却有哭的冲动,心在哭,哭得稀里哗啦,心泪似喷涌的山泉,让她的心泛滥成海。

    胸口传来一阵刺痛,是泪海的酸楚,亦是为宝儿的同意而欢喜,是喜是忧,是痛是酸?雪音已经分不清楚,情感与理智的纠结,让她的心堕入到两难的境地。而她却没有表现出半分的犹豫,因为理智告诉她:什么才是最正确的做法。若是柴兴知晓了真相,或许会怪她,可她已经顾忌不了许多。这一切都是她良苦的用心啊,八郎,不要怪我,不要怪我,如果要怪,那就恨我吧。

    “凌姐姐——”宝儿惊呼。

    抬眸,雪音浅笑嫣然,低声道:“没事——”“谢谢!”明明爱极了他,明明讨厌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可她却再三央求宝儿去他的身边。她心痛、矛盾,却总在理智与清醒后,固执地坚持。

    “明儿一早,我便去怪人谷。”宝儿道。

    “把我的意思告诉爹,不,夏大侠。”习惯了唤夏峰叫爹,而真正应该唤爹的人却是宝儿。

    她要把夏峰还与宝儿,也将柴兴和孩子交托给宝儿。她会静静地在小居中等待孩子出生,也等待着自己生命的终结。可以想像,在自己生命的尽头,是何等的凄凉与伤感,但她愿意面对,唯独面对不了柴兴那痛苦纠结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比厉剑还锋利,足可以撕裂她的心,也可以刺痛她的灵魂。

    “姐姐安养身子,我回房拾掇去。”宝儿花了很长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希望自己可以按照凌雪音所言去做。当雪音痛苦地跪在她的面前,宝儿不得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她便会努力地做好。

    雪音面含笑容,看宝儿出了房间。宝儿蓦然回首,迎上雪音的眼眸,顿时百媚横生、风华绝代。

    八郎一定会喜欢上宝儿的,为什么看到宝儿这样嫣然绝代的笑容,她的心会痛。世间有哪个男子不爱美人,尤其像宝儿这样的绝代美女。

    这一切都是雪音善意的安排,此刻她想知道结果:八郎真的能如愿以偿地爱上宝儿吗?而宝儿又真的能给八郎幸福吗?爱与不爱的结果都是其次,重要的是八郎能有活下去的信心,有坚强面对一切的勇气。

    生命的尽头,雪音有太多舍弃不下的东西,舍不下即将出世的孩子,舍不下她最爱的八郎……然舍不得,却依旧得走,她似乎听到死神的脚步正一步步的接近。而她五脏如裂的剧痛却越来越频繁,生也如此,她已经没有活的希望。就把所有曾经的、现在的乃至明天的希望都留给他们,她的丈夫和儿子……

    想到八郎,雪音想哭,过往点点滴滴涌上心头,即便曾经待她的不好与粗鲁都变成最珍贵的回忆。

    好想好想再见他一次,一眼就好,看看他的笑,再听听他说话的声音。从未象现在这样痛苦地思念一个人,思念像爆发的火山,在得知宝儿答应的刹那爆发。

    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平凡而最普通的女人。即便是死,也希望在丈夫的心里,自己是唯一的至爱。

    辰时分,院子里传来男女的说话声。

    宝儿要走了,回到怪人谷。

    雪音勉强下了床,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院子里宝儿整理行装,夏峰平静地将宝儿的物什搬上马车。

    宝儿腆着大肚,答应了帮雪音,也装出身怀重孕的样子,肚子上垫的,是雪音央托稳婆(老妈妈)制做的垫褥。

    八郎,八郎……

    昨儿一宿不知道在心里呼唤了多少次,梦里是他的影子,醒来床前空空荡荡,贪他的怀抱,贪他傻傻的笑容。

    宝儿站在院子,提高嗓门,大声唤道:“凌姐姐醒来了么?我……要走了!”

    雪音没有应声,她怕自己一应声就忍不住返悔。这一切,都是她最希望的结果,怎么可以返悔呢。

    爱得太沉重,也爱得太痛苦。

    小花凝望着雪音居住的厢房:“姑娘,她还在安睡。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回头我转告她。”

    宝儿将手搭放在小花肩上:“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厢房有风,待她醒后,和稳婆就把她搬到我以前住的房里去。”自己的房间暖和,而且安静,也更适合凌姐姐休养。

    小花轻轻地摇头,泪水蓄着眼眶之中。

    宝儿浅笑道:“傻丫头,待那边安定下来,我就派人过来接。”

    她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做自己。

    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成为宝儿的,连她最在意的丈夫也成为宝儿的……

    泪水夺眶而出,狂乱的飞泄,她捂住胸口,紧紧地咬住双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娘啊,为什么会是这样?当我找到了幸福,却要面对生死。

    她精通医术,知晓自己的身体已经俱损,无法再活下去了。

    泪水是咸的、苦的、酸的、痛的……她的心早已经在痛苦中被撕裂,原以为早已麻木,可此刻却痛得如此清晰、疼得肝肠寸断。

    “斐儿……”她捧着腹部,能够感觉到腹内的孩子仿佛感觉到她的痛苦,动了一下,“一定要乖乖的,答应娘,陪爹爹快乐地活着。”

    他们快乐,她会泉下安心。

    不,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活着多好,活着可以天天看到八郎,活着可以时时听到孩子的哭声、笑声。

    宝儿走了!

    听着渐远渐弱的马车声,雪音的心仿佛空中坠落的石子,重重地跌落到地上。

    宝儿该到怪人谷了吧?八郎该见到了宝儿了吧?思妻成痴的他,不会怀疑到宝儿是假的吧?

    一整天的时候,她都在幻想遐思之中,生离死别让她再一度看清了自己的心。即便病痛难熬,可她却不及内心的痛苦,手握成拳头,手指深深的掐入掌心,满是血痕,一道又一道被指甲掐出的血痕像一轮轮夜空带血的残月。

    如果,有朝一日,面对着八郎的生死,她会怎样?

    暗暗地问自己,尽管这如果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定不会苟活!”想得入迷处,雪音肯定地说出口。

    小花听她说话,问道:“凌姑娘想要什么?”

    不会苟活!在她的潜意识之中,居然想随柴兴一起面对,他生她便生,他死她便死。生死不离,魂梦相依。

    自己是这么决定的,那八郎呢?

    她要疯了,被爆发的相思逼得快疯了!

    她要见他,真的好想见他。

    雪音没有回答小花的话。打开房门,拖着笨重的身子,她要去怪人谷,要再见见他。只一眼就好,她真的太想见他了。

    强迫自己憋了一个月,她再也忍不住。

    小花大叫一声:“夫人——。”

    连小花的脑子都混乱了,不知道该唤雪音叫夫人还是凌姑娘,无论是哪一种称呼,雪音都不介意。因为她明白小花与老妈妈唤的都只有自己。雪音装作没有听到小花的唤声,依旧狂奔。尽管现在的她,笨重得像只狗熊,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奔往怪人谷方向。

    “八郎……八郎!”口里唤着他,看着面前的小河,凝视着自己的倒影:一个面容苍白如纸,骨瘦如柴的妇人,一双黑亮的眼睛大得吓人,黯淡无光……

    这不是她!

    什么时候,她变成这副怪模样!瘦得像副人骨架子,若不是外面那层苍白的人皮还在,就像从地狱里出来的女鬼。哪里还是自己,分明是一个像妖怪的怪物。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她被自己的面容吓了一跳。

    八郎他见到现在的她,会认得吗?她几乎连自己都认不得了。他又如何认得,就算认得,八郎那难过又怜惜的眼神,能令她逾加痛苦。

    五年了,她一直以是宝儿的样子生活着,突然做回了凌雪音,变成现在这样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接受不了。

    “呜——呜——”她无助地依在粗大树干上,再也抑制不住数日来的痛苦,放声大哭起来。

    “夫人……”传来小花和稳婆焦急的声音。

    她哭得太难看,不要被人发现她是那样的脆弱。雪音想到此处,定神移到大树后面。所有的思绪都停顿了:一切都晚了。宝儿那般美丽年轻,健康活泼,聪慧过人,一定会把她扮得很像。

    见不到八郎了!今生今世,再也见不到了!

    八郎,她的八郎!他们再也难以见面了,她会如这轻柔的风,终会吹过,不留痕迹,她终究只是八郎生命里的一瞬,即便相爱,即便痴,终是敌不过尘世的生离死别。

    情爱真的好痛苦,爱得如此缠绵却不得不放手;情深如同一个人,也不得不阴阳相隔。但她不后悔这样的爱过,可以忘却生死,若是人死后真有鬼魂,她愿意魂归他的身畔。看着他,也看着他们的孩子……

    皓月当空,又是月圆之夜。冷月寂寞地撒下万丈银辉,透过窗棂落在床前,星星点点像月夜绽放的朵朵白梅。雪音躺在床上,静静的凝视着地上的银霜似的梅花。随着腹中的胎儿越来越大,她的睡眠越来越差。天气或凉或热,都令她无法安睡。周遭万籁俱寂,稳婆和小花早已经进入梦乡。

    孩子出生,就意味着她的生命走到了终点。今日的她体会到当年母亲的种种感受,即便自己活不了,依旧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继续活下去。尘世之中,有太多令雪音牵挂的人和事,以前她真的想过死,却怎么也死不了,如今她想要活,却难以遂愿。许是上苍在处罚她曾对生命的轻贱,所以再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明白:生命绝对是珍贵的,也应该珍惜的。

    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在微风中起舞,蜡烛很短,仿佛随时都会燃尽最后的光芒。雪音起了床,披上斗篷,缓慢地移到窗前,透过窗棂凝视着外面的夜空。

    最后的残烛终是灭了,借着窗外的月光,隐约能看到外面的人影。

    “是小花吗?”

    谁在外面,久久的伫立,像一尊雕塑,这些天小花一直不分昼夜地照料她。外面无人应声。她定定的凝望,很快就发现外面不止一个人,在那尊高大的黑影后面似乎还有几个人。

    他……

    她的丈夫!她的八郎!

    他怎么会来?

    他应该与宝儿沉浸在幸福与快乐之中!

    是幻觉么?雪音不肯定地揉挫着双眼,细细地凝视,外面真的有人。而那个黑影也真的是他。不是她的幻觉,不是的,他竟然来了。

    那么……真相都露出了水面。

    “凌姐姐,是我,宝儿!”宝儿从几个黑影中走出,缓缓地移到窗前,声音变得沉重而不忍,“对不起,凌姐姐,我……扮不了……”

    是惊喜,是恐惧,更是感动……许久来的思念在顷刻爆发,舌头打结,仿佛不是自己的,嘴唇狂乱的颤抖,雪音想说,却因不由自己的颤栗无法说话。她推开窗户,深情地凝视着外面。欲语泪狂流,呆滞而专注地注视着院中的那尊熟悉的黑影。

    宝儿继续道:“当王爷见到我的第一天,他就瞧出我不是。这几天,他天天追问的下落,我实在……实在骗不下了……”

    柴兴在外面已经站了许外,看她艰难地从床上起来,看她望着蜡烛发呆,看她移到窗前望月,看她……听到了她在深夜里的无奈的呻吟,看到她偷偷伤感的情景。

    此刻的她有多孤寂,他便有多难过。怪过她,可此刻,所有的责备又化成了愧疚。泪如雨下,又似泉涌,看到她,他疼得要死。

    稳婆听到传来隐约说话声,披衣起床,从里屋掌着烛台:“夫人……”

    一个披着斗篷的男子,静静地抚摸着雪音的脸庞,两个人都无声,久久的凝视着对方。仿佛要把对方的样子记住,在那明亮的眸子下,深藏着彼此长久的思念,分别不过一月余,他们却已经走了一世那般漫长。相思之苦,为对方的牵绊、眷念,两人都消瘦了许多。相思使人瘦,这话一点都不假,即便是男子,也难熬相思之痛。

    雪音倔犟地咬住双唇,不让自己的泪落下,她不想在此刻,在他的面前落泪。

    柴兴道:“蕊儿,想哭就哭,不用再忍,也不用再故作坚强……”

    因为他的话,雪音“哇——”失声痛哭,搂住他的脖颈,不知是感动还是对他的责备。她真的想得好痛苦,每一天都想着能再见他一面。一面就可,他终是出现了,也为自己的固执与自以为是,害自己痛苦,也害他痛苦。这泪水、这哭泣,不知感动还是心痛,但她明白,这其间掺杂太多的情绪,许是她一生的爱恨都纠结在这豪哭之中。

    第一次,雪音在他的面前哭成了泪水。

    第一次,柴兴不再像个男人,像个孩子般任泪水飞泄,怀拥着她,看她哭,他自己也跟着落泪。

    时间在此刻凝固,只有嚎啕大哭的她,还有默默流泪的他。这样一对相爱的男女,终是再次见面。

    这些日子,柴兴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生怕再也见不到她。她的身子糟透了,或许随时都会死去,一面打听她的去处,又匆匆往福州赶路。

    稳婆好奇的看着一边的宝儿:“宝姑娘——。”

    宝儿鼻子发酸,低声道:“来了几位客人,烦婆婆照料。”

    稳婆放下手中的烛台,握着已经燃尽的烛台,有些不放心地离了房间。

    柴兴纵身一跃,从窗外跳入房中。

    她竟然瘦成如此模样,从宝儿的叙说中,他了解到这些日子以来,她所饱受的痛苦。心里的、身体的,她是那样的柔弱,像风中娇弱的昙花,可她却一直坚强地饮下了所有的苦水。

    “为什么这么傻?我们说过要风雨与共,怎么可以……抛下我,独自承受……”当她悄然离开的那天,他在心里就准备了一大堆的谴责、教训的话语,可见了雪音,柴兴却不忍再说她半句不是。

    她哪里还是昔日那位风华绝代的女子,清瘦、憔悴、弱不禁风,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他心爱的蕊儿会变成这般。

    “八郎……”分别后,声声“八郎”都只在心里暗暗呼唤,今日脱口话未说完,只是疯狂落泪,“对不起……”

    “不怪!是我不好,我不该逼生孩子……”柴兴满心都是愧意,不停说着:“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

    如果雪音不曾怀上身孕,玄女神功的真气就不会消耗得如此快,那她一定会健康地活下去。柴兴没想到,男人的放纵与享受,却给女人带来了苦难。都怪他对她身体的健康了解太少,而她因为太渴望拥有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已不能放弃孩子。

    “又忘了,他是我们俩的孩子。”雪音绽放出许久未有的笑容,偎依在他的胸膛,“不要怪我,不要怪我们的孩子……”

    如果不要孩子可以让她活下去,他会这么做,可一切都太晚了。她的身上牵系是两条命,不光是蕊儿的还有孩子的。无论是她还是孩子,柴兴都已无法选择,而他们一家三口也注定要面临这样的劫难与痛苦。

    柴兴道:“我不怪,也不怪孩子,只怪我太自私。”

    自私地想要将她永远拴在身边,自私地认为,有了他们的孩子,她就跑不掉,无论谁也抢不走。若是雪音会死,便是死在他的自私上,这一辈子,他已经欠了她,所以他会用余生的每刻每时辰来弥补。一天也一世,这就是他要珍惜的光阴。

    “不许怪自己,我不许……”雪音撒娇似地道。与其怪柴兴,不如怪自己,是她太轻视他们夫妻的感情,固执地以为,一切都是为他好,不曾想她的自以为是却重重地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不怪,不怪!谁都不怪!”柴兴宠溺地应道。

    柴兴怪天瑞府!怪狠心的安国夫人!怪毒辣的凌思若!如果不是她们,今日的雪音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更不会生死两难,渴望活下去,却任不得自己去走,破损的身子,让她早已经如一株被风雨摧残的花。

    “蕊儿,以后都不许离开我,无论生死……都不能!”

    没有她的下落,他几近疯狂,他日夜担心她的身子,担心她的起居饮食。她怎么可以这么傻,居然把他推给别的女人;怎能这么傻,居然要独自面对痛苦。

    雪音无言以对,曾经以为在她最痛苦的时候离开是最好的办法,可看到现在的柴兴,她发现自己错了。

    柴兴温柔疼惜地扶她坐回床上,关怀备至地替她盖好被子。看她躺在床上,又听到她熟悉的声音,方才清醒过来:真的找到了她,真的又看到了她。

    “蕊儿,知道走后,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垂着眼眸,不敢正视他温情的目光。

    柴兴像是自问自答般地讲叙起别后的日子。

    “自从怀孕病倒后,我便不放心。忘了,京城最大的医馆是我的生意,那里汇聚了京城最好的郎中。从一开始我就知道的病……”

    曾认为,他是后来才知晓的。若不是柴显无意间与她说了一些莫名的话语,她也不会知道,柴兴一直就抱着与她同生共死的想法。

    “这傻瓜,居然趁我进宫议事的工夫溜离京城。九弟素来最佩服的为人,也只有才能使唤他。可忘了,我和他到底是兄弟,他知晓身患不治之症,又怎忍心让我抱憾终生……”

    从一开始,她就想过要瞒过柴凤。但柴凤是何等聪明的人,早晚都会警觉过来。只是,柴凤与柴兴站到一条战线,却比她预想的早了许多。

    柴兴疯狂地派人寻遍整个京城,甚至不顾一切地挨家挨户搜索,废寝忘食,满心的担忧,满脑的挂怀。

    她仿佛看到一个失常的柴兴被京城人唤成“疯癫八王”,穿梭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捧着她的画像,见人就问。有宝儿的模样,也有凌雪音的模样,他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否会改装,甚至还绘了许多奇怪的样子。

    抓了几十名卖艺人,经过一一证实,那里面无一人是她。

    他的失望,他的狂乱,他的痛苦……

    直至柴凤八百里加急传书告诉他:八嫂跟夏峰走了!

    他日夜兼程赶到怪人谷,可里面却没有她。天天逼问怪人谷里的长辈,他们却都说她没有回谷。他又只好去求夏峰。

    原以为,自己就要见到朝思暮想的人,可不曾想,夏峰带回来的竟然是宝儿。从他第一眼见到宝儿的刹那,无论宝儿怎么装,他都能肯定:那不是自己的妻子。宝儿刚开始口口声声都说自己就是夏紫蕊,可后来,被柴兴的坚定与信心打败,不得不讲出实情。

    听了宝儿讲了关于雪音这些天的事,他竟不忍怪她,有的只是疼惜与自责。

    柴兴错了,真的错了!

    “今儿是中秋佳节,还记得去年我们新婚时,就曾说过,年年佳节,我们都要在一起。”

    柴兴忘了日子,只记得今夜的月亮好圆,原来又到一年中秋佳节。

    “蕊儿,我不会让有事。一定要好起来,有人说不死神药能救,我已经飞鸽传书京城,求皇兄为寻找不死神药……”

    雪音深情的抬眸,凝视着清瘦许多却依旧神采奕奕的柴兴。她从来不曾相信,世间会有什么包治百病的神药,但既然八郎信,她便信。

    雪音的话语不多,尽是听柴兴说。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如今听来是那样的动耳而温暖,就像年少时母亲的叮咛。她百听不厌,只想静静地聆听。

    雪音不想说,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都被宝儿转叙给柴兴了。

    “蕊儿……”柴兴悠悠地唤着她的名。

    “嗯——。”

    “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无论多大的事,我们一起面对。”

    许久的孤寂无助,长久的落漠心伤,因为他的一句话,便顿时被幸福的阳光包围,不再觉得冷清,不再觉得孤独,有的只是欢欣与满足。

    娘的一生,未曾体会到真正的爱情,可她拥有了、得到了。

    拥有最美的幸福,得到了天下最好的丈夫。即便是死,她也无憾。不,她怎么可以轻易地想到死,怎么可以让柴兴独自去面对生离死别,她不忍心,不忍心让他有丁点的难过。

    “蕊儿!发誓,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上穷碧落下黄泉,生死相随!”

    “我……”

    不待她说完,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是多么美丽的眼睛,像一泓最美的春泉,似最灿烂的阳光,她无法拒绝。

    他迎视着她的双眸,柔软的唇轻柔地点在她的嘴边,似世间最柔腻的丝绸,一阵麻酥的感觉冲刺着浑身每一个毛孔。她欲躲闪避开,被他抚住脸颊,像清晨盛在荷叶的露珠,在唇边来回滚动,温柔地、深情的徘徊着,令她迷失在一片浓浓柔情中。

    渐渐的,他的唇舌纠结得越来越深,彼此呼吸交错,身体越来越滚烫,她感到自己的心与体内,似被一团烈焰点燃。

    该死!怎么可以,她现在还怀着身孕呢!

    柴兴迷乱地捧着看着她又大又黑的眸子,顿时不知该如何结束。慌乱中,像蜻蜓点水般,轻柔地亲点着她的红唇,深情而含蓄。

    “快发誓,再也不离开我!”柴兴催促着,无论她变成什么样,他依旧无怨无悔的眷着她。缠绵的雨吻覆上她的唇,他便逾加能明白自己的心意。

    雪音像个听话的孩子,迷失在他明亮的眼睛里,认真而一字顿地道:“我发誓今生今世都不会离开!”这不是用嘴说出的誓言,是而用心,用情、用她的灵魂说出的誓言。

    柴兴满意的笑了!捧着她的脸颊,像捧住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深情地轻点着她的额头。“发过誓了,就不可以再离开我。往后,我说什么都得听我的。”

    她也想永远不离开他,但真的可以吗?

    不管了,不顾了,原想独自一人生下孩子,可他出现了,那么就让她把生命最后的日子交托到他的手中。每一个时辰都当成一月,每一天都当成一年地珍惜着。

    “八郎……”落在他的怀中,清晰听到他心跳的声音,这是激动的,更是有力的。

    一阵秋风拂过,凉风从窗外进入房中。

    柴兴起身关上窗户,依旧坐在床前,定定地凝视着她:瘦了,瘦得他几乎都不敢相认。如果不是那双明亮的眼睛,不是她熟悉的声音,真难想像,这就是他的妻子。

    “蕊儿,山里太冷了。明儿收拾一下准备回京。”

    回京么?明天?

    她的身子已经病败成这样,哪里还能经得住千里折腾。

    就算是死,雪音也不想和他分开了。与其让彼此留下无法挽留的遗憾,不如就在他的怀中死去。现在她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又怎能顾忌得太多。或许让他尽了力,任他尽到心,他便不会再也有遗憾,将来他面对一天天长大的斐儿,也可以很镇定地告诉孩子:父亲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救的母亲,可终是不能。

    “我听的……”

    柴兴看着外面的夜色:“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

    雪音躺在床上,八郎找她来了。曾经的痛苦都被幸福的大风吹得无影无踪,有的只有内心涌出的丝丝甜蜜,还有如阳光般的快乐。

    忆起曾经的决定,此刻看来是如此的残忍。为他,她想得太少,更多的却是自己的感受。换作是自己,明知最爱的人命不久矣,可他却躲着自己,心里一定很难受。

    未来的岁月,她把自己交给八郎,无论他想做什么,要她做什么都不再反对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个苛刻而坚强的妻子,现在她不想这么做,只想做一个温柔的,依赖着他的女人。

    柴兴看着床上的雪音,没多久就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

    他也累了,索性脱去外衫,小心翼翼地上了床。刚躺下不久,床上的雪音就往他的怀里扎,她的身子很凉,许是太冷了。他张臂抱住她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她,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宽厚的胸膛,用胸口的热度温暖着这双被他无数次轻抚过的纤手。

    “蕊儿,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让有事。”

    握住她的手,干枯如柴,不是记忆中那双细腻而圆润的纤手,她指间的凉意瞬间凉得他心底生疼。

    上苍,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的蕊儿。她已经很辛苦了,把我的健康拿走吧,我愿意用自己的健康来换她的,用自己的寿命来换她的寿命。蕊儿她做错了什么?上天要如此待她,如果她有过什么罪孽,都让柴兴一人来承担。求了,老天爷,不要带走我的蕊儿,不要—。

    这样发自内心的祈求,不知道被他重复了多少回,每重复一回,都增加一份虔诚。握住了她的手,也握住了他的幸福与快乐,担忧许久的心,在此刻也安定踏实下来。

    柴兴站在院子里,看四大侍卫整理着马车。特意令侍卫们将马车时布设得温馨又舒适,还巧妙地在马车内挂入了山野的野果、山花作为装饰。摆放了几本平日里雪音爱看的书籍,当她心烦的时候可以看书静心,还将木凳与被褥叠放成可躺可坐的靠椅。

    “小声点儿,别吵醒娘娘!”柴兴让众人尽量更小心些,生怕打扰到雪音的美梦。说完话,又回望着雪音的房间,看她是否醒转。

    宝儿寻声看着外面,心间涌过一丝暖流:柴兴真的是个好男人。温柔深情得令人动容,自己的确不再讨厌他,甚至是欣赏的、敬重的,而宝儿绝无半点嫉妒凌姐姐之心。想到凌姐姐受过的苦,这家伙理应对凌姐姐更好些。看到他们夫妻能够再度冰释,打开彼此的心结,宝儿觉得自己的所做都是对的。

    其实做一对这样恩爱的夫妻其实也不错的啊!

    宝儿这般一想,就被自己的看法给吓了一跳。她不是厌极了男人么?为何看到贤王如此待凌姐姐,她竟有些莫名的羡慕,甚至还有些莫名的心动。希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找到一个如同贤王柴兴这样的男子,能把自己捧在怀中,能视自己为宝。

    柴兴跳上马车,用手检查着被众人弄好的地方,还是有些不满意,道:“童朋,把软垫弄得舒服些。”蕊儿现在身体不适,理应更舒服些,还有那么远的路要赶,这一路上绝不可以再出意外。

    小居外的小径上,过来一对男女。一前一后,行色匆忙。小花眼尖,呼了声:“姑娘,老爷和夫人来了!”

    柴兴放眼望去,正是夏峰夫妇,说话的工夫就到了跟前。

    今儿一早醒来,没见柴兴过来用餐,连四大侍卫也不见了,而宝儿也不知去向。夏峰便想到此处,莫不是宝儿心软道了实情。

    刚进院子就见柴兴指挥着众侍卫收拾马车。

    “柴兴,这是做什么?”冷弯弯颇是诧异。

    忆起宝儿说过,夏峰从五年前救雪音的那刻起,就想利用雪音做宝儿的影子,为宝儿寻找到一生的幸福和依靠。以前对夏峰夫妇还有些敬重,可知晓了此事,他无法再象以前那般对待他们。虽然柴兴知道,这其间有宝儿的主观臆断,但还是信了几分。但他从心里感激夏峰说出的两种救人之法。

    冷弯弯见柴兴不应话,又看忙碌的四大侍卫,他们准备了冬衣,还备下了几包馒头。“们要离开南岳山?”

    童朋看着柴兴。

    夏峰素来话少,可此刻依旧有按捺不住:“她身子很弱,经不得折腾。”

    柴兴道:“本王不带她走,难不成还任由她被人利用不成。”

    冷弯弯愤愤地瞪了丈夫一眼:都是惹出来的事,想什么李代桃僵?“八王爷,再想想。紫蕊已经病成这样,的确不易长途跋涉,就让她在南岳山安心静养……”

    什么安心静养?分明就是要她在这里等死。

    不,他已经飞鸽传书告诉皇兄和王府大管家,让他们设法打听不死神药的下落。只要找到不死神药,雪音就一定有救。

    “不劳冷夫人担忧,她是本王的妻子,本王知道怎么做于她最好。”柴兴一直在想,当年柴兴是否故意留下一手,就是希望雪音有朝一日不治而亡,不肯心替她治病。她已经无病无痛、健康平静地过了两年,却偏偏在怀上孩子之后旧疾复发。

    雪音不死,他们又如何让宝儿去做雪音的替身。想到雪音这些年受过的苦,柴兴心中更多了一几分怜惜。

    冷弯弯尴尬的笑道:“以前……都是唤我岳母的……”

    “宝儿才是夫人唯一的女儿。”为了他们的女儿,就不惜要去伤害另外一个无辜的女子。

    柴兴不是雪音,他无法不恨,无法不怪。只要是伤害过雪音的人,他都恨、都怨,所以现在对夏峰夫人心存怨恨。当听完宝儿所述,他怀疑当年夏峰有否尽到力相救雪音,而现在也因为夏峰想待雪音死后,让宝儿来替代雪音感到厌恶。不是厌宝儿,而是觉得夏峰实在有愧大侠之称。

    离开这里,他的蕊儿才不会再度被人所利用,哪怕是她死,居然也有人想要利用一把。她可以不介意,但柴兴不能不介意,哪怕她的日子只剩下几日,他也想尽力地保护她。绝不让她的余生再受到丁点的伤害。

    夏峰径直往雪音的房间走去,正欲敲门,被柴兴拦下。

    “夏大侠不必吵她!”

    夏峰在柴兴的目光中看到了敌意:“她也同意跟走么?”

    “夏大侠管得太多了……”

    如果雪音坚决反对,柴兴又如何执拗得过她。这里是山野,无论是居住还是食材、药物上都难与京城相比。只要蕊儿回到京城,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可以找到,都可以捧到她的面前,而蕊儿也能得到最好的照顾。这也是柴兴执意要她回京的原由。

    “执意带她走,会害死她的。”她已经病成这样,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怎能长途巅跛。

    柴兴也明白千里之遥会有多危险,但他会让这些危险一一化解,不让这些可能面为现实。因为他已经付出了所有,力要带她回京,自然不会让她出事。

    他们就不肯按照夏峰预想的那样,雪音死,由宝儿来做贤王府的女主人,让宝儿来哺养雪音的孩子。他们依旧是快乐的一家三口,恩爱的夫妻,可爱的儿子……

    宝儿看到二人起争执,挎起床上的包袱,出了房间。

    冷弯弯见到宝儿,分明就是一副即将离开的样子,大惊失色:“宝儿,这是……”

    宝儿平静地扫过父母,淡淡地道:“我不放心凌姐姐,想陪他们夫妻一同进京。”

    宝儿年纪轻轻就被父亲软禁在这深山之中,除了小花就没见过几个人。这日子早就烦透了,宝儿想出去,想看看繁华京城,想看着凌姐姐的孩子出世。宝儿知道:自己替代不了凌姐姐,可她真的想保护凌姐姐,因为想保护她,所以又想保护凌姐姐未出世的孩子。

    “宝儿,不要走。是娘不好,娘没有照顾好,跟娘回怪人谷……”冷弯弯欲拽住女儿的手,却被宝儿冷漠的推开。

    宝儿淡淡地道:“我已经决定了,今日就陪凌姐姐一起回京。”

    昨天回到小居就知道他们夫妻要离开,所以宝儿一早就准备好了。才不要在这深山之中荒废光阴,她也要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做一个像凌姐姐那样的女子,有爱有恨,有情有义,人生就是应该这样。

    柴兴颇是吃惊,一直没听过此事,看宝儿的装扮似乎一早就拿定了主意。手里抱着一副画轴,疼惜得像是宝贝。

    夏峰淡淡地道:“我……从没有伤害过凌雪音。信不信由们……”

    当夏峰把真相告诉妻子的时候,冷弯弯是惊疑的目光,这几年连他的女儿都从未信任过他。妻女的眼睛里是猜疑,他又怎能奢望柴兴的信任、凌雪音的原谅。万事但求问心无愧,他知道在对待此事上,的确是一厢情愿,也有想要利用雪音的举动,可他对救雪音的事的确尽了到力。可如今面对这么多人的疑惑,夏峰却难以说清,越是解释便越是糊涂,唯有不谈过往,只谈以后。

    房门打开,雪音站在门口,接过夏峰的话,严肃而肯定地道:“我……一直都相信。”她相信夏峰对母亲柳若烟的真情,为了母亲夏峰也不会伤害自己。

    “蕊儿……”柴兴唤了一声,满是怜惜地搀住她。

    夏峰神情尴尬,除了凌雪音恐怕没人会相信他,连冷弯弯都是疑惑的目光。但有一人相信,他依旧会觉得安慰而感动。

    雪音笑得云淡风轻,瘦弱、苍白她挺着大肚,显得极为虚弱又格格不入。大肚远比她这个人更为引人注目,这样瘦弱的女人,居然有奇大的肚子,就像是一个孩子抱了一个比自己本身还大的冬瓜。

    “雪音唤了们五年爹娘,们永远都是我的爹娘——”雪音的声音依旧那么温婉,像一抹阳光照亮了夏峰的心。因为夏峰当年力的相救,无论将来如何,对夏峰雪音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不是、不是恨。如果上苍能够再给她一次机会,延续她的生命,她愿意放弃所有的怨恨与不快。

    “雪音,不要带走我的宝儿,我舍不得她,她武功不好,离开这里只会被欺负。”冷弯弯近乎央求,还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怎能让宝儿离开。

    雪音看着去意已决的宝儿:“娘,宝妹妹已经长大了,她可以为自己拿主意。我……不会为难她的。”

    只要宝儿定要离开,她绝不会违背宝儿的意愿。永远都记得,夏峰曾经让她在凌雪音与夏紫蕊两种身份之间做选择,她生平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尊重、重视。宝儿应该被尊重,所以雪音不想勉强宝儿的去留。

    宝儿的心微微一颤,有几许感动:“我想和凌姐姐在一起。”

    “爹、娘,宝妹妹想去就让她去吧。她在我们夫妻的身边,没人敢欺负她。”

    雪音了解宝儿的心情,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谁不希望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或许到了外面,能让宝儿改变一些对父亲的误会,必须有些事一旦认定了,解释是没用的。所有的解释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只有让对方去领会。

    夏峰会意地握住妻子的手,“由她去吧!雪音,若想好了,我不会强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