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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十八章 曹氏夫妇

    想到儿子,苏妍的心觉得空落而心酸,从小她总是告诉儿子如何与娘家的几位侄儿倒女和睦相处,可儿子的反叛,儿子对自己的不解与误会越来越深。

    她是一个失败的妻子!

    丈夫过世时,未能陪丈夫死去。

    她,又是一个失败的母亲!

    从未呵护过儿子,总是看着他被表哥表弟们欺负!

    佛祖,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啊?

    年轻时她就这样问过,可佛祖只是沉默不语,什么都不告诉她。

    在惊恐慌与痛苦中,转眼就过了十七载,回忆往事,一切都像是梦!紧紧地握住手中的银票,她需要找个人商量,如何在柳家的废墟中重建柳家。

    雪音看着屋内落漠的苏妍,心里涌过一丝心酸与怜惜,这是一个柔弱如水的女人,又似棵被人遗忘的幽兰,没有牡丹的华贵,没有玫瑰的鲜艳,却独自绽放、凋谢。她能做的,就是让二舅母有个安身之处,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

    母亲在柳家生活多年,得知柳家灭门才会痛不欲生。见过柳家的现状,雪音的心很痛,似乎理解了母亲的不愿苟活。柳家曾是母亲坚强的根源,当柳家倒下的那刻,坚强的母亲也随之塌陷。

    有时候坚强就像一块华丽的水晶,未及伤心处,一旦触碰在瞬间就会粉碎。

    双手枕在头上,看着外面的月色。

    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柳家被灭而一直郁闷寡欢,见过柳家被焚的宅院,这几天她心潮难平。凶手用最残忍的方式虐杀柳家上下之后,还一把大火烧了柳府,那些人到底想干什么?行为令人发指,手段何其残忍。

    当年,秋痕说清影去了边城之后才略有眉目。

    边城!难道那个罪魁祸首真是自己的父亲凌定疆吗?

    还是在柳家被灭的背后,有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次日一早,付清店里的帐,骑上马背,纵马扬鞭往京城方向奔去。

    白日赶路,晚上就寻一户人家或客栈住小,如此赶了近二十日。

    在弯曲的大道上,有一行约莫十余人的赶路上,两辆马车,几匹快马。

    这是一家幸福的人,儿子孝顺,女儿活泼,妻子娴静,丈夫体贴,下人们更是礼貌尽责。

    马车里传出少女嘻笑撒娇的声音:“娘,瞧哥哥又欺负我,把人家的桂花糕都给吃完了。”

    好听的妇人声音,慈爱又宠溺:“没关系,就快到洛阳了。到时候让这个小馋猫痛快地吃个够。”

    “洛阳吗?太好了,听说洛阳的牡丹最漂亮……”

    “傻丫头,如今是二月哪来的牡丹?”

    “我也没说现在就看牡丹,是说到今年十月,娘一定要带我去看牡丹。”

    “好——。”

    马车内传出母女二人的笑声,温馨而快乐。

    一阵莫名的羡慕涌上心田,雪音放缓匆忙的步伐,静静地跟在后面。

    脑海中掠过十几年前,随母亲从边关回返京城时的模样,那时候的她整日粘着母亲,缠着要好吃的、好玩的,仿佛母亲不给,她就少了母爱。记得母亲的怀抱,总是那样散发幽幽的香气,那样的温暖,在母亲的怀里也总是那样的快乐。

    中年男子策马走近马车,道:“宛清,我去前面茶肆买些包子,片刻即回。”

    马车内的少女快速地掀开车帘,探出一个头:“爹,我们就不能在那儿吃上一顿吗?”

    一个模样端庄清秀的少年纵马奔到车前,“书晴,再吃,天黑之前就赶不到杨镇了。”

    少女嘟着小嘴,动作可爱,故作生气道:“这些天我都没睡好过,天刚亮就被娘叫起来赶路。”

    妇人从车帘中探出头:好一个清秀端庄的女人,年龄约在三十多岁,鹅蛋脸,修长的眉毛,不大不小的眼睛。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佳人。“曹大哥,快去快回。”

    这是怎样的夫妻,已经儿女成人了,女人还可以温柔地唤丈夫为“曹大哥”,而男子则用最深情的目光凝视爱妻,唤她“宛清”。

    等等,男子刚才唤这女人叫“宛清”,脑海中掠过母亲曾说过最好的朋友与姐妹——王宛清,听说她的夫家便姓曹,是当年江湖中出名的佳公子、才子——曹延寿。

    “春风清,春风明,落花聚还散,蝴蝶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回?此时此夜难为情!”这是当年王宛清最得意的三五七绝句,也是她流传最广的一首,据说是与母亲合力创作,竟失口吟出。

    本已落下的车帘,因为雪音的吟诗声,复又掀开。

    王宛清审视着马车一侧的帷帽少女,看不到她的脸庞,是江湖中人的装扮,束袖长裙,手中握着宝剑,负着墨青色的包袱,一袭紫色衣衫。

    雪音见妇人打量,抱拳道:“请问夫人可是二十多年前名震江南的凌波仙?”

    少年纵马奔至雪音身边,神情中露出不悦之色:“是何人?”

    “我?”雪音抱拳应道:“能告诉曹公子的,便只有一句话。我是坏人!”拍着马肚,朗声诵道:“思悠悠、恨悠悠,若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曹夫人,后悔有期。”

    纵马扬鞭,在日落之前,雪音进了杨镇,如果再赶路,便唯有找人家歇息。杨镇共有两家客栈,悦来客栈与富贵客栈。可惜她晚来了一会儿,富贵客栈已经客满,便只好前往悦来客栈投宿。

    要了几样小菜,一叠白面馒头,选了靠墙的地方坐下。这样的地方,若有人进入店中都可以一收眼底。

    曹延寿一家人进入客栈,曹公子的目光很快就落到客栈角落里那个紫衣少女身上,头上依旧戴着纱帷帽。

    “掌柜,住店!两间上房,两间下房。”

    掌柜打开簿子:“客官,就剩下一间上房、一间下房,看……”

    出门在外居然还带这么多人,一家四口都在还有八位下人。

    曹延寿面露难色,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我们有十二口人呢?这如何是好?”

    掌柜娘子扫过角落处的雪音:“下人们倒好安置,我令小二将柴房收拾一下可以安身。几位稍等——。”

    雪音吃得正舒适,掌柜娘子笑道:“请姑娘行个方便,能否将的上房与那位客官的换一下。”

    她缓缓抬眸,“为何要换?难道他们的银子是银子,本姑娘的银子便是石头?”

    掌柜娘子忙忙道歉道:“不是的,姑娘要了最贵的上房。那房内有两张床,若是换与他们倒也正好。”

    “要换么?让他们自己来说!”她举着茶杯,优雅的浅饮一口。

    她侧身坐在店子里,门口围聚了三名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的孩子,目不转睛地瞪着角落处的女子。一个人居然要了那么多的菜,还有了大盘的馒头。

    曹公子听罢掌柜娘子的话,移步过来。

    小二去赶乞丐孩子,雪音启口道:“小二,让他们三个过来吧。”

    三个孩子听到此处,拔腿就奔了过来,很快围在桌子旁,急切地望着雪音。

    “店家,再来一盘馒头!”不待曹公子过来,她已经起身离开餐桌,“店家,结帐!”手一挥垂下纱帷,一手提着包袱,一手握着宝剑,移往柜台。

    “姑娘,能……”曹公子还是觉得说不出口,让他一个堂堂大男儿去央托一个女子。

    雪音冷哼一声:“掌柜,那客房太大了,本姑娘不喜欢,给我换小的吧。”“掌柜娘子,一柱香后我要沐浴,劳烦替我准备浴汤,该多少银子,明早一并结帐……”

    还以为这女子难以说话,不曾想居然主动要求换房。

    掌柜娘子笑道:“姑娘,今儿很冷,万一冻病就不好了……”

    “真是罗索,让准备就准备,哪来那么多话?”“另外……”雪音转身看着墙角里的三个孩子,“替我准备两斤上等卤牛肉、一只烧鸡,十个烤饼,明早带走。”

    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客房。

    沐浴之后,坐在灯前看书。

    曹夫人抬起手臂,一个女孩儿只身上路,今儿还是得谢谢她。

    雪音欲再易容,怕已经来不及了,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姑娘,能进来么?”

    她起身走至门口,打开房门:曹夫人站在门外,身后站着掌灯的曹公子。

    曹夫人王宛清浅笑道:“见姑娘房里的灯还亮着,便想过来瞧瞧。”母子二人似被施了法术一般,久久未能移开她的脸庞:这是一张倾国绝世的容颜,一脸五官美得绝伦绝奂。刚沐浴完毕的她,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穿着合体的薄袄。浑身酝酿着淡淡的水气,在灯光下散发着浅淡的光芒,像误入凡尘的仙子。

    曹书恒看得呆了,若不是亲见,真难想像,一个女子可以美成这般。

    “夫人,请进吧——。”

    母子二人进入房中,浴桶还在,房间里散发淡淡幽香,似花香,又似香露。桌上放着琴谱和宝剑,屋内挂着刚洗过的内衫。

    曹夫人顿觉尴尬,忙对儿子道:“书恒,回房吧。”

    曹书恒将手中的灯放在桌上,转身离开房门。

    屋内,传出一个女子好听的声音:“没吓着夫人吧?”

    “姑娘貌若天人,怎会是吓着呢?只是黄昏的时候见姑娘……”

    雪音笑道:“只身在外,小心为好。”“离家以后,小女子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夫人还是第一个瞧见小女真容的人。让夫人见笑了!”

    “还请姑娘莫要怪我冒然拜访。”

    “夫人太客气了!请坐——”雪音起身,拿茶杯倒了盏热茶递过去。

    曹夫人看着桌上的琴谱,上面的文字像蝌蚪似的,“姑娘喜欢音律?”

    “谈不上喜欢,只是路途无聊,而自小把看书当成催眠,每日睡前总要看上一阵子。”

    莫名,为什么和素未平生的女子谈话,她有似曾回到二十多年的感觉。当年的表妹谢若夕亦如此,喜欢看书。

    一席话谈话下来,王宛清发现这个美丽的少女,不但精通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颇有一番自己的见解。

    若非曹延寿在门外催促,她还真不愿离开房门。

    这一夜,王宛清失眠了,脑海中浮现二十多年前与姐姐妹妹谈诗作画的日子。谢家的春秋园中,她们欢聚在一起,整日嘻笑打闹,是何等的无忧无虑。

    “宛清,今儿怎么了?”曹延寿一觉醒来,发现里间床上的妻子辗转难眠,身侧的儿子早已进入甜美的梦乡,脸上漾着笑容。

    王宛清轻叹一声,道:“曹大哥,我们今日遇见的那位纱帷少女不但貌若天仙,而且才华横溢……真没想到,江湖中竟有如此奇女子。”“今儿,她问了我许多关于江南女子诗社的事。和她谈话,我似回到了年少时候,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是我曾经认识的人,是若夕表妹还是明秋表姐?”

    曹书恒听到父母的谈话声,亦从梦中惊醒。

    曹延寿笑道:“每次见到有才华的女子,总会多愁善感。那女子不过是江湖中人罢了,或许是读了一些书,又怎能与宛清相比。”

    “曹大哥,我比不上她。”“如果和她说过话,聊过诗词,就知道她绝不是装出来的。她说,权势就像一个令人**的美人,得不到想得到,得到了便想永远霸占,却不知权势也是世间最厉害的毒药让人沉沦……”

    曹延寿笑,“还真是不平常。这话不像江湖女子能说出来的。”“宛清,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王宛清不再说话,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掠过当年那些年轻而美丽的姐妹。不知过了多久,总算睡着了,可又被身边的女儿给吵醒:“娘,起床了!”

    雪音整理好马匹,拍着马肚,接过店家找回来的零散银子,将打点好的食物包好。

    一边,曹书恒心事重重地偷瞄着戴着纱帷帽的少女。

    王宛清笑意盈人地扫过儿子,目光锁定在雪音身上:“宝姑娘,早——。”

    “曹夫人早——”雪音抬眸,“听说榆林镇风景不错,想去那边游玩。”算是说明,与他们分别的原由,也算是出于礼貌吧。

    一路行来,她在偶然中才知道,正元八年,不光是江南柳家被灭门,在洛阳便有两家如此。而榆林镇的曾家在三月初八时就被灭门,作案手段与柳家相似,先杀人,后放火。曾家主要经营酒楼、客栈,是当时洛阳仅次于金家的富贾,据说家中供奉的观音像也是纯金打造。十几年前,曾家上下四十九口人无一幸免,上至七十岁的老翁,下至刚出世的婴儿,尽死于歹人剑下。据周围的百姓叙说,曾家是被仇家所害。因为曾家极其富有,对亲友乡里尤其吝惜,曾家主事大老爷有“铁鸡公”的绰号。

    跃上马背,往榆林镇方向奔去。

    午后,她终于到了传说中曾家的府邸,与在柳家所见相同,残垣旧壁,地上一片狼藉。

    在百姓眼中,曾家是为富不仁,所以遭到老天的处罚。

    正元八年,遭难的不止江南柳家、徐州钱家,曾家是雪音知晓的第三家,而洛阳金家是第四家。天下还有多少家也是这样被残忍的灭门。

    在这离奇的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阴谋?官府为何未能查探出来?

    她的心头罩上迷雾。

    缓缓走在废墟之中,二月的杏花风过,空气中飘荡着杏花的芬芳,偌大的残墙旧垣静哀地向世人表达着这里当年的风光。可以看得出来,曾家人丁兴旺,院落比柳家要大得多,而且在建造之中也极尽奢华。可见曾家人讲究享受,对自己很是宽厚,地上是铜制的匾额,镏金大字:礼仪廉耻,证实了这是户家规森严人家。

    柳家唯有柳清扬母子逃过一劫,而徐州钱家还有一个后人,据当地百姓所讲好像是钱家孙子辈里年龄最长的姑娘,因自幼拜云游道人学艺,才幸免于难。

    当地人说曾家上下都死了,除了家上下数十口人,还有三位拜访的亲友也惨死在那场横祸之中。曾家人向来很看重年节,所以难得举家团圆,正元八年的新年第三天深夜,曾家闯入一群凶残贼人,先杀后烧,令曾家在瞬间化成火海。待周围的百姓警觉赶来,因火势太大,杯水车薪难以灭火。

    杏花林中,站着一抹珍珠白衫,双手负后,身后跟着两位健壮大汉。

    “王爷,又是那个神秘女子。”飞虎低声道,上次他们在徐州钱家旧地就曾见过她。她在钱家被毁的旧宅狼藉之中转悠了两天。

    花豹道:“上次我们曾怀疑她可能是钱家后人,可今日又在曾家。”

    紫衣女子缓缓蹲下身子,从包袱中取出一包冥钱,火光闪烁。

    “小女子途经此处,若曾家上下有灵,请给我一些线索查清幕后真相……”

    夕阳照耀在她倩美的身姿上,她静静的凝望着废墟,在上面来回踱步,似在寻觅什么。

    曾家死了太多人,当地人说,每到天黑,这里阴风惨烈,附近人都避开此处。当年挂在花厅中央的匾额还在,说明这里是几家之中现场保存最好的地方。不似柳家,大火之后,值钱的东西都被附近的百姓捡走,因为离城不远,那里早已经找不到丝毫线索。

    “当年柳钱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雪音长长地叹息一声,“尘世富贵过眼云,攘攘名利皆成空。”

    迎视着夕阳,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久久地伫立,任微风吹拂她的衣袂,掀动她头上的纱帷帽,只是那样凝视。

    柴英很快就联想到一个人:三年前的如意郡主——凌雪音。

    她们都是那样的孤独,那样地遗世傲然,就像把尘世的一切都踩在脚下,冷漠地俯视。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有人踏着废墟,越来越近。

    “姑娘到底是什么人?与曾家是什么关系?”

    她无语,幻想着这里曾经是座怎样的宅院,又珍藏了多少欢乐、幸福。

    飞虎继续说道:“姑娘是洛阳人么?”

    雪音淡淡地道:“萍水相逢,公子问得太多了?告辞——。”

    她的冷傲拒人于千里,转身离开废墟。

    “站住——”飞虎喝道,“姑娘若与钱、曾两家有关联,在下告诉姑娘一声。如今朝廷正在彻查此案,姑娘若是知晓什么不妨到京城宁王别院找七王爷。”

    雪音止住脚步:“相隔十七载朝廷才想起此案,是不是太晚了?”

    杏林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依如当年,他还是那么对珍珠白有着特殊的偏爱,衣袂飘飞,气宇轩昂,加上他如玉的风华,谪仙般的风姿,足可以吸引所有人的眼球。

    “姑娘想知道什么?正元八年正月至四月,南越朝六大富贾:江南柳家、徐州钱家,洛阳金、曾二家、肃州木家、福州明家皆被灭门。共死三百零二口人,据查,六家之中柳、钱、金、明四家皆有后人在世。姑娘是钱萍萍还是金凤仙?”柴英款款而道,他需要有人相助,从他接手此案,就知道这是个烫手的山芋。

    庞贵太妃说,这件案子悬了十几年,曾经调查此案的人换了数波,可谁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最终都不了了之,就算他接手,又如何调查得清楚,分明是皇上为难于他。

    柴英自有一翻自己的看法,越要难办的事,他越是想做。成功了便能证明自己,悬了十几年又如何,只要是疑案,就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多谢王爷相告,小女与六家并无关连,不过对此案略为好奇。”

    哪是略为好奇,分明就是太过好奇,所以他们一路过来,才会与她数度相遇。若不是想查清这背后真相,又怎会与她再度相遇。

    飞虎笑道:“姑娘好本事,居然一眼就认出我家王爷。”

    被对方识破?

    不,她冷笑道:“江湖传言,美玉七王,风流八王。能如王爷这般俊美如玉的男子,除了七王还会有谁?”“王爷想要小女子襄助倒也不难,难的是小女子与王爷有仇怨在身,这笔仇怨还真不知应如何了结?”

    她就是要直白的告诉对方,柴英焚毁女儿寨,其手段并不比当年灭掉六大富贾的杀手高明多少。所要杀害的人,一是贼匪,另一个是富商。无论是匪,是商,那都是人命,她目睹可爱的小孩死于柴英之手,无法再如当年那般敬他、重他。

    揭开纱帷帽,她绝美的容颜呈现在三人面前。

    花豹惊呼道:“冷宝儿!”

    杨府传来消息,说她在山野黑店遇害,待杨将军欲查直相时,黑店中人已被杀,此案便不了了之。

    “在下只想知道余珍珠的下落。”她冷傲地瞪视着柴英,神情中不带任何情感,相反的目光里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王爷若说不知,紫蕊当然不信。余珍珠可助王爷立下大功,若非余珍珠献出地形图,王爷能得逞么?”

    花豹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么知道?”

    “自然是查出来的。”雪音给了花豹一个“真笨”的眼神,依旧看着面前的七王柴英。

    哪是查出来的,而是她从九重宫的书上瞧来的。女儿寨在江湖中还算有些名气,一夜焚毁,自然会载入江湖史册中,总不能草草带过,里面将女儿寨被灭的原由叙出。当时雪音看到那儿时,也大吃一惊,还是有些不信,毕竟余珍珠为了帮七王爷,连自己的母亲也被治罪,还流放极寒之地。可她到福州城内一打听,才知道珍珠根本不在青楼,而几家青楼似乎从未出现此女。

    略用心一想,余珍珠不惜背叛自己的母亲,陷母亲于苦难之中,唯一的理由就是被情所困。献出女儿寨的地形图,更能证明她爱极了七王爷,已经将所有尘世抛于脑后,心中被七王早已经填得满满当当。那么,余珍珠被青楼老鸨买下,定是柴英的计谋之一,而余珍珠的突然失踪,也定是藏身在七王爷府邸之中。

    据雪音所了解,这几年柴英不知何故,突然变了一个人,从重情男子变成多情男子。王府里的侍妾成群,即已成群,又怎会介意多一个余珍珠。

    “不说也罢,告辞——”走近柴英的身边,身后传来飞虎的声音:“冷宝儿,站住!”

    她已经走出数丈之外,笑道:“我……不叫冷宝儿。”

    花豹欲追,被柴英阻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天色已晚她不会走远。”

    已被柴英发现她在查六家被灭案,不过若不是遇到柴英,她不知道在正元八年四个月间,共有六家商贾被灭门,柳家既不是第一家也不是最后一家。而这六家之中,还有四个后人,他们分别是三男两女。

    雪音回到镇上,赶出马儿,纵马扬鞭,往洛阳城飞奔,或许在天亮之前就能追上曹延寿一家。喜欢和王宛清在一块,听王宛清讲那些久远的往事,才知道那时候曾经有一群年轻的女子,美丽、活泼,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向往与幻想。她很好奇,母亲在少女时代,有过哪些梦想,又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赶了几个时辰,实在有些累了,便在一家破庙之中安歇下来。待她醒来,天色已经大亮,忙跨上马背继续赶路。

    当黄昏的余光洒落在林间大道上,她望见了前方的一行人马,不是曹延寿一家还是谁?心中大喜,加重马鞭,急追过去。

    “曹老爷!曹公子,又见面了——”雪音抱拳招呼着。

    王宛清与曹书晴听到外面的声音,撩开车帘:“宝姑娘!”

    雪音道:“太好了,明儿就能抵达洛阳城。”

    “宝姑娘喜欢在四处游历?”

    “比不得夫人,听我母亲说,夫人与曹大才子婚后,一直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已经二十多年了,想必夫人去过很多地方吧?”

    曹延寿听到此处:“母亲?”感觉她母亲似乎是极了解他们夫妻的人。

    雪音发觉自己失口,忙道:“当年夫人与曹老爷喜结良缘,可是江南的一段佳话,我母亲时常说起。”希望他们不要生疑,暗自吐吐舌头。

    “宝姑娘在榆林镇可发现什么好玩的事儿?”

    正在犹豫,后面传来“嗒!嗒!”的马蹄声。

    “没发现好玩的,不过榆林镇的螃蟹还挺不错。”

    曹书晴揭开车帘:“螃蟹?什么样的螃蟹?”

    “三只好大好大的螃蟹,只可惜看着漂亮却不能吃。”

    曹书晴一本正经,道:“谁说螃蟹不能吃了,我们在南边的时候就吃过,味道真不错……”吞了几口唾沫,曹书晴回味无穷。

    很快三个快匹追上了行人,加入到曹家的队伍之中。

    雪音继续道:“清水湖泊之中的螃蟹最为上乘,其次是溪流江河之中的螃蟹,然后才是大海之中的螃蟹。可见越是大地方出来的螃蟹越是难吃,若是富贵之地长出来的,更不能入口了,瞧瞧饱饱眼福可以,吃入口中恶心得想吐。”

    曹书晴道:“宝姑娘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螃蟹也分很多种。”

    “曹姑娘去过海边么?”曹书晴颇为遗憾地摇头,雪音继续道:“大海里的螃蟹最为鲜艳美丽,五颜六色不说,种类极多。”

    曹书晴的目光立即就被美玉般的男子吸引,久久移不开。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男子,骑在马背上,就像从画里出来的,竟比女子还水灵标致几分。飘逸中不失风雅,明秀中又不失男子的阳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过就让人忘不掉。

    曹书恒咳嗽两声,见妹子发呆,讥讽似地道:“宝姑娘说得不错,漂亮的螃蟹只能看。”

    雪音心中暗道:这小子听懂了!她就要是暗骂七王一行三人就是那漂亮的螃蟹。

    飞虎奔过雪音的身边,回头笑道:“我家主子还真没猜错,冷姑娘真要连夜离开榆林镇。”

    懒得搭理,并肩与曹书恒走在大道上。

    “姑娘姓冷?”曹书恒还是想弄明白,毕竟大家也算相识,听母亲唤“宝姑娘”,他与妹妹也唤她“宝姑娘”。

    雪音道:“不,我姓夏!”

    “那姑娘叫夏宝冷?”这曹公子的猜测能力也太天才了吧?夏宝冷,这么老土的名字也能想出来。

    如果她不说个明白,只怕还不知道被想出什么古怪的名字。

    雪音长舒一口气:“我父亲姓夏,母亲姓冷,小字宝儿。”

    曹书恒打量着三个陌生男子:“如此说来,他们认得宝儿。”

    真是发昏,这家伙自以为是,刚知道她小字叫宝儿,马上就改口叫宝儿,好像他们有多熟络。

    “可以叫我宝姑娘或是夏紫蕊!”

    马车内的曹书晴听到“夏紫蕊”三个字,快速地掀开车帘,大声道:“天啊——该不会就是近来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妙手女神医——夏紫蕊吧?”

    雪音浅笑,语调平和,道:“此次出来行走江湖,是为了寻找离家出走的父母。”

    曹书晴被她的话吸引:“什么?爹娘离家出走了?”

    素来听说某某家的公子、姑娘出走,还破天荒地第一次听说有离家出走的父母。

    “曹姑娘,能不能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天下总会有这样的父母,因为太喜欢游山玩水,把儿女抛却一边。”

    “这也不能算离家出走啊!”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说父母离家出走定是不恰当,亦或只是她不知晓去了什么地方。

    “如果出门,不告诉家人到哪儿去了,一去就是一年,算不算离家出走?”雪音像是解释,他们的确就是出去了嘛,而且一去就是一载半年,而谷中无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曹书晴歪着脑袋,“他们走的时候都没告诉?”

    “所以我才会这么生气呀!真是闹不懂,这江湖、这天下有什么好玩的,居然把他们俩吸引得忘了女儿、忘了家。出来之后便有些后悔了,外面的世界不过如此罢了。”

    曹书恒插过话:“……真是传说中的那位女神医?”

    “什么女神医?”

    “天啊——宝姑娘该没有听到江湖百晓生去年新编的《江湖奇人集》,可是排行第一。夏紫蕊,小字宝儿,怪侠夏峰之女,妙手回春,治愈九重宫宫主的容貌,令天下第一丑女——鬼见愁在数日之内变成绝代佳人……”

    鬼见愁?她可没有听说过,但江湖中人常将长相丑陋不堪,连妖鬼都能为之惧畏的人形容成鬼见愁。

    雪音冷笑数声:“曹姑娘还真是风趣。他们说的或许是另一个人吧?”

    道出自己的名字,是因为七王柴英知道她是冷宝儿,而柴英与余珍珠的关系非同寻常,自然就知道她的父亲是夏峰。近来茶肆、酒馆之中的说书人,动不动就说也几段百晓生的《江湖奇人传》,而她因为是女子,又常被人提起。

    曹书晴像只欢快的小鸟,继续叽叽喳喳地问过不停:“听说夏紫蕊貌若天人,九重宫里老少通杀,没有不喜欢她的,连九重宫的两位圣女,都对她疼惜有加……”

    不要听了,再听下去,她就变成分桃、断袖之人。听曹书晴说来,好像自己与二圣女之间还有点那个……两位圣女姐姐不会喜欢女子,对自己只是怜惜。

    “曹老爷、曹夫人,小女就此道别!”

    王宛清听她说要走,探出脑袋:“宝姑娘若真是女神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夫人请讲!”

    王宛清扫过丈夫:“我的长子数年前身患怪病,不知姑娘能治否?”

    雪音看着前方不远的三人,走近曹书恒的身边道:“最近被那三只螃蟹缠得紧。夫人把府上的地址给我,方便的时候登门拜访。”

    曹书恒低声说了自家的地下,雪音抱拳道:“各位,后会有期!”

    前方出现一条山叉路口,一条通往开封府,另一条便是洛阳。既然柴英算准她会去洛阳,那么就这次她偏要改道而行。

    纵马飞奔,踏上了往开封府的路。

    曹延寿望着雪音离去的方向,道:“夫人,这女子古怪得紧。”

    王宛清应道:“我倒是喜欢她那种坦然率真的性情。”

    凌雪音将柴英等人暗骂一通,连书恒都听得出来,况是他们夫妻。一路行来,几次与她相遇,看来这丫头与美男似有误会。

    一切重归寂静,马车“轧!轧!”的声响。

    柴英主仆三人行了一程,发现人群中已不见冷宝儿的身影,四处张望,马车驶过来,曹书晴探出头道:“们想问宝姑娘吧?她走了!”

    雪音本想去开封,行了一程又改变主意,索性改抄近道,纵马飞奔,很快又回到了大道上,天亮之时,便能远远望见洛阳城。

    寻着曹书恒给的地址,到了曹宅。

    曹延寿如今从商,家中主要经营江南丝绸,洛阳城内就有两家、京城有三家。江南老家曹氏故居兄弟三人分家后,他要了洛阳与京中的店铺,携着子女来洛阳定居。而他的长子是在六年前来的洛阳,途中遇上强盗,脑部受创,醒来后双目失明,性情大变。

    雪音认真地替曹大公子诊脉,身畔都是是几双关切的目光。

    一名老仆道:“姑娘,能治吗?”

    雪音道:“拖得久了些,并不是无治,只是曹大公子要吃些苦头。”起身坐到桌前的桌案上,握笔写出一张方子,抬臂转与老仆人,“我在贵府的事,请老管家多多隐瞒,若曹老爷、夫人等回府,告诉夫人一人就行。拜托老管家替我安置一处僻静的居所,我喜欢清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一日三餐送到门口就行。”

    老管家听从嘱托,将她安置在曹府最僻静的厢房之中,远看更像是一处杂物房,但极为安静。

    杏花雨纷飞,像一张无边无际的雨帘,将远远近近的景物笼罩在雨海之中。

    今儿是给曹书明施针的日子,雪音已经在这儿练习了好几日。

    夜色已暮,老管家扶着曹书明,在王宛清的陪伴下一步步移至杂物院。

    “大公子,请坐下,放松,不要太紧张。”“从今儿施针之后,我会用黑布将的眼睛蒙上,从明儿开始都会连续施针。我配的药一定要认真煎熬,每个环节都不能出错,饮食上也要按照我给的食谱服用,不要吃辛辣的东西……”

    雪音握着长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灸烤,快速扎入头部穴道。

    一根又一根,王宛清心跳加速,不敢再看,将脸转向一边,过了许久,再回头,发现儿子的头上到处都是银针,变成了仙人球、刺猬头。

    曹书明只觉得头部都似被点燃一般,正欲去抓挠,一双柔软的纤手已经覆上他的大手,一个温婉如水的声音道:“我知道现在很难受,必须忍耐。以后会越来越舒服!”

    银针取下后,她坐在桌前重新开了方子:“这是明儿的药,睡前、醒后服用,三碗水煎熬成一碗,开水下药,用小火熬煎两个时辰。这些天,大公子必须保持心境平和,而煎药的事希望夫人能亲力而为。早上将药水逼出之后,加入三碗开水备晚上用。此药只服一日,明晚这个时候把大公子再送过来,我会给他另配外敷眼药。”

    她尽量说得更详细些,是不希望有任何遗漏,造成没必要的麻烦。

    王宛清捧着药方单:“好漂亮的梅花小楷!”太熟悉了,脑海中掠过若夕的身影。多少年了,她还收藏着当年女子诗社十三姐妹的墨宝。

    四目相对,雪音依旧是她惯用的浅笑:“时辰不早了,快送大公子回去歇息!”

    送走王宛清母子,雪音望着屋子里让老管家送来的草药,这是为了配制眼药膏的。弄得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浓浓的草药气味,从中间挑选了几样,坐回到药碾磨旁,双脚站在碾石上将草药碾压成粉。

    一边碾粉,一边捧着手中的书。这是王宛清送来的,这上面面载入了当年十三个女子的对联、诗句词赋,还有她们各自的喜好,以及后来的归宿。

    王宛清从第一次与雪音在晚上长谈,知道她对女子诗社份外感兴趣,特意将自己的手抄本赠与她。

    这一夜,王宛清再度失眠,手里捧着雪音的药方,翻到当年若夕留下的诗稿,一样的笔迹,一样的梅花小楷,只不过这药方上的字更为有力,而若夕的字更为娟秀。

    “她到底是谁?”来回踱步,为什么见到她,丝毫没有陌生感,她的声音酷似一个人,但她的容颜又与若夕拉不上半点关系,若以她的容貌来定,她倒更像当年十三女子中被遴选入宫的薛倩兮。

    倩兮进宫不到两年就在宫在瘁死,而她得宠的日子竟未超过一月。不会是她的女儿,可若夕的女儿早在三年多前就已经病故,就像若夕一样,是个美丽而富有才华学识的女子。

    曹延寿进入寝闺,看妻子看着手上的稿纸发呆:“怎么了?”目光落在诗稿与处方上,“这不是宝姑娘给书明开的方子吗?”

    王宛清不想瞒自己的丈夫,既然夏紫蕊不想让其他人知晓她在曹府,曹延寿便装作不知,也尽力隐瞒众人,将杂物院的院门反锁,一日三餐由老管家亲自送去。

    “想得太多了,天下会梅花小楷的人很多。再瞧仔细些,虽然字体相似,但风格各异。宝姑娘的字强劲有力,而若夕的字娟秀轻灵。”

    “但愿是我想多了……”女人的感觉总是骗不了人,每次与夏紫蕊在一起,她都像回到了年轻时候。与若夕一样的温婉,一样的优雅,真的太像了,如果不是夏紫蕊那张更完美的脸,简直会认定宝姑娘是若夕的女儿。

    数日后。

    雪音在一个清晨,要亲自为曹书明拆开头上的黑布,一层又一层。

    “夫人,请关上门窗!”

    就剩下最后一层了,能否成功都在此刻。

    雪音笑望着王宛清:“请夫人来拆吧……”

    王宛清颤抖着双手,雪音转身走到铜盆旁,洗尽双手,从怀中掏出丝帕,蒙在脸上。

    他看见了,看见了五颜六色的光团,闭上双眼,再缓缓睁开,看见了金色的阳光,如此往复,他看清了自己的母亲,一旁站着笑容满面的老管家。在他们的身上,站着一个蒙着面纱的少女,她有一双份外清澈的眼睛,是执著、是坚强,更有女子如水的温柔。

    “娘!我看见了!真的看见了——。”

    门外,传出曹书晴的吵嚷声。

    “狗奴才,快让开!我明明瞧见夫人和老管家进来了,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曹书恒道:“这些天娘和大哥总是来这里。”

    兄妹二人在外面吵嚷得厉害,都想知道这所杂院里有什么秘密。

    雪音笑得灿若春花:“宝儿有个习惯,每次与人治病的时候都不希望被打扰。既然他们来了,让他们进来吧。”

    曹夫人面露歉意:“宝姑娘,昨儿书晴把七公子带回家。小妇人不知道他与姑娘有什么过节,实在不愿给姑娘平添伤感。如果姑娘愿意,小妇人会派家奴将姑娘送到城外别院小住。”

    “今儿是什么日子?”

    老管家道:“回宝姑娘,今儿是三月初七。”

    “三月初七?错过京城桃花节了。”京城桃花节在每年的三月初三,听她如此说,王宛清母子脸上皆露出几分歉疚,雪音浅笑道:“不过,总算赶上清明节。我想……宝儿也该离开了。就拜托夫人替我准备一些路上食用的干粮。”

    “姑娘再多住些时日吧?”王宛清说不出的惋惜。

    人家辛辛苦苦替他治愈了儿子,还未谢谢人家,而她就要离开了。

    “今年清明节,我在京城与人有约。倘若错过了会很遗憾的,来日方才,总会有再聚的时候。”

    “既是如此,我这就准备干粮。”王宛清离了杂院。

    书恒、书晴在母亲打开房门的刹那,身子一窜就跳了进来,直往院子中央跑。推开房门,一道阳光射入屋子,书明只觉双眼有略微的刺痛感。

    “大公子,这是我新配的眼药膏,睡前醒后各抹一次。眼睛刚好,尽量不要直视强光,建议前面十日出门戴上纱帷帽,待见到阳光不再有刺痛感时,就可以不戴了。”

    书晴惊呼一声:“宝姑娘,真是呀!”“啊——大哥,的眼睛真的好了?天啦,原来真是夏紫蕊呀……”

    一惊一乍的姑娘,像从来就没有烦心的事。

    要离开曹府了,她得改变装扮,王宛清与曹书恒都答应过,不会将她善长易容术的事说出去。转身坐到铜镜前,将挽好的头发放下,这一次该梳个什么发式好。

    今日,雪音穿了一身粉色的纱裙,这是王宛清前几日在自家丝绸铺子里为她订制的,一共有三套,白色、粉色、浅紫色。

    “两位公子、曹姑娘,我有些累了,烦请们出去说话好吗?”

    书晴对恢复视觉的大哥产生了好奇,拽着他左瞧右看,将手放在他的眼前晃悠,那么多的名医都说治不好,可大哥居然恢复了,太神奇了,她对夏紫蕊简直太佩服了。

    曹书明站起身,被弟弟妹妹们簇拥,走到门口,突然回头,道:“宝姑娘,我……不会忘记的。”

    是感恩么?

    她不需要,可她不能这么直白地说。

    “谢谢,希望我们还能再相聚。”

    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别离对她不再重要。

    房门关上,她起身转入偏房,换了浅紫色的纱裙,从包袱里取出易容膏,巧妙地易容,现在她的模样有六分似清影,四分似秋痕,算不得美丽,倒也端庄。

    “宝姑娘,要的东西备好了。”王宛清站在门外。

    她负上深紫色的包袱,握着宝剑,打开房门。

    四目相对,王宛清道:“书晴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出门就把的事与七公子说了。七公子想见!”

    就让错过的一切都错过吧,况且她现在是夏紫蕊,不是凌雪音。

    “就说我已经走了!”接过王宛清递过干粮,离了杂院,从老管家手中接过缰绳,跃上马背,抱拳道:“夫人住重!”

    策马扬鞭,她洒脱地奔往阳春三月的春光中,很快就到了洛阳城门,往京城飞奔而去。走了一尘,从头上摘下纱帷帽,将其抛于一边。

    柴英在花厅上翘首以盼,过了良久,王宛清与老管家进入花厅。

    “七公子,真是抱歉,宝姑娘已经离开洛阳了。”

    突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失落,冷宝儿、夏紫蕊,一个像谜的女子。

    王宛清道:“我不知道七公子与宝姑娘有什么误会,我不希望宝姑娘受到任何伤害。”

    她都不知道他找夏紫蕊有什么事,又谈何伤害。柴英觉着,曹夫人的话令人感到莫名、好笑。她不怕他伤害女儿,却担心另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

    二人正说话,曹书晴一个娇呼进了花厅,拽住柴英的衣袖道:“七公子,听说宝马寺今儿很热闹,我们去外面玩吧?”

    书晴似乎对柴英有一份特别的好感,从小到大,她都生活在父母的呵护、兄长的庇佑下。王宛清很担心,有朝一日女儿会受到伤害。但对女儿来说,伤害会让她成长。

    以前晚上的时候,王宛清曾与丈夫谈论过宝姑娘,她认为宝姑娘富有才情,她很喜欢,可丈夫却有不同的意见。曹延寿认为,夏紫蕊是个看不懂的女子,她的眼睛里透出忧伤与迷茫,如果她是一个经历单纯的女子,不应该有那样的眼神。

    夫妻二人各执己见,争执不下,谁也不强迫谁认同自己的观点。在心中依旧保存着一份对夏紫蕊的看法。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雪音日夜赶路,三月初九清明节前抵京。

    在冥财铺里备下冥钱等物什,又在酒馆里订下祭品,提着竹篮,冒着细雨,前往母亲的坟地。

    五棵桃花树下,四座坟茔旁挂着白色的纸幡,坟头的青草约莫半尺高,在微风着起伏。春风吹拂纸幡,传出“沙——沙——”的声音,似在低吟浅唱。

    雪音易容成多年前自己肥胖的模样,将篮子中的祭品拜放在母亲坟前,又陆续在清影与秋痕的坟前摆上采来的鲜花与祭品。

    “爱女凌雪音之墓”、“如意郡主之墓”,看着石碑上漂亮的刻字,她要为自己祭奠吗?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自己已经死了,长眠于地下。起身从桃花树上折下几枝桃花,插在自己的坟头。

    “娘、清影表姐、秋痕,我来看们了……”取出冥钱,在雨中点燃,手里抓着一大把白色的冥铜钱,抛向天空,圆形有孔的纸片在空中纷纷扬扬,飘飘荡荡地飞舞着,一把又一把,一片又一片地飞落在坟地。“待寻到清扬表弟,我会离开京师。表姑母说得对,人不可以太过执著,有时候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死去的人安心,活着的人快乐。”

    看冥纸在空中飞舞,烧完最后的冥钱。俯视山下,小径上过来一辆马车,簇拥着一对年轻男女缓缓移来。

    人近了,女的是个模样秀丽、水灵的少女,约莫十五岁的样子,手里提着篮子,身后的男子风度翩翩。

    她快速地提起篮子,藏匿到附近的乱石之中。

    女的似曾相识,而男的她很熟悉——八王爷柴兴。

    “王爷,有人刚刚祭拜过。”少女神情有些吃惊,打量着地上刚刚燃尽的纸灰。

    柴兴扫视四周,“是爹娘吗?”

    少女垂下眼眸,道:“昨儿爹娘才来过,不会是他们。”少女从篮子里抓出一把纸铜钱抛向天空:“大娘、姐姐,思若来看们了……”

    思若,她就是思若,一个美丽而清灵的女子,眉眼之中竟与以前的自己有七分相似,不同的是,她的眼睛更黑亮,更纯净。她静静地站在如意郡主的墓前,将一团漂亮的冥纸挂在坟头。

    柴兴蹲在地下,将祭品拜在坟前,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坟前的祭品:这些糕点很新鲜,今儿一早天就在下雨,可糕点尚未浸湿。也就是说,祭拜的人还未走远。

    “姐姐,二十六日思若就要嫁给八王爷了,会替思若高兴吧?”“思若喜欢王爷,会替姐姐照顾他,陪他一生。姐姐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思若和王爷幸福、快乐!”

    三年多前,思若还是一个十二岁的美丽少女,如今她已到及笄之龄、到该出嫁的时候。她要嫁人了,嫁给八王爷柴兴,作为思若的姐姐,她会真心的祝福。

    思若的清灵秀美,单纯可爱,柴兴的风度翩翩,他们真的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璧人。他一定会保护思若吧,就像许多男子呵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脑海中闪过当年崔璋说过的话,还有柴兴对自己的款款情深。忆起往事,泪水夺眶而出,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以为自己很坚强,到了此刻,才发现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思若是她心底那根最脆弱的情弦,一碰即断,一碰便碎,断到心底痛得滴血,碎在眼中化成珠泪。

    如果天瑞府的女子还能拥有幸福,她希望思若可以幸福。她们姐妹相处的时日不久,但那个活泼、快乐的小女孩早已经烙在她的心底。她受过太多的伤害,但真心希望思若一生都与伤害无缘,思若是天瑞府里唯一的美好,也是雪音心中唯一的挂念。

    奶奶的疼惜,在她给自己下毒的时候,便已经变得虚伪;父亲的关爱,在她纠缠自己的女儿、坏她名节的那天,便已经变得残酷。

    唯有思若,她唯一的妹妹,总是那样的快乐无忧,单纯活泼。

    雪音缓缓地从石堆里探出一双眼睛,刚探头,与柴兴的贴身侍仆正四目相对,快速而惊慌地收回脖子。

    侍仆走近柴兴,在他的耳边低语。

    石堆旁边有人,会是谁?

    柴兴满腹疑惑,对身边的凌思若道:“思若,回家吧!”

    她躲在石堆后面。过了许久,外面寂静下来,复才缓缓地走出石堆。

    站在母亲的坟前,缓缓蹲下身子,磕了三个头:“娘,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女儿早日找到清扬,保佑清扬平安无事……无论真相是什么?女儿都会放弃仇怨,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起身走近清影的墓前:“清影表姐,就在这里再呆些时日。待办完事,会接回江南柳家祖坟。到那时,表姐就不会再孤独了……”

    惊见思若,她的震惊与痛苦像汹涌的海浪卷来,平静下来之后,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从别后,忆相逢,犹恐相逢是梦中。

    柴兴走了一尘,复又独自骑马复返。

    脑海中总是浮现第一次见到凌雪音的模样,还有她生命尽头的凄美。她曾是他年少轻狂时的梦,从恶梦到美梦,无论好坏,都梦得刻骨铭心。侍从说,见到一个肥胖女人躲在暗处偷窥,会是今儿一早来祭拜之人么?

    三年多来,他始终觉得:凌雪音不会就那样死了。死于中毒,但皇兄和他一直未查清是谁要至她于死地。

    下毒案子从崔贵妃(现在的皇后)那里查起,最后落在后宫韦昭仪身上,皇兄一怒之下,将韦昭仪打入冷宫。不知何故,韦昭仪在冷宫产下公主之后,又被擢升为贵人。没有昔日的恩宠,和许多被皇上遗忘的嫔妃一样,每日平静的生活着。

    近了坟地,远远就看见一个白衣女子,轻柔得不带任何声响,缓缓地靠近。

    “娘,女儿从今往后也有了要坚守的东西,不会再轻言生死。女儿的命运越来越像娘,但女儿一定不会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娘。娘若九泉有知,可以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