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一不做,二不修 > 第三六章 石榴果,夜偶遇
    芍药手帕里包了根玳瑁如意簪,纪婉兰在信上说得隐晦,只言净慈庵一遇甚是投缘,故而赠簪答谢,且望情岫得空去临风楼与她一聚。

    纪婉兰仍旧以为情岫是左虓的妹妹,年方及笄,所以刻意挑了支簪子送她,也算贺成人之礼。她邀情岫出来,一则确实是为了答谢当日的救命之恩,二则纪婉兰也想探探口风。左虓并非她心中良人,但若是迫于形势非嫁不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夫君不要太糟,至少能和她表面上和和气气,别让两方家人都难做。

    情岫看了信决意要去临风楼,天刚刚擦黑,取来一盏琉璃宫灯,引着情岫出了照月轩。

    随驾的朝臣们都住在外园,相隔也不远。情岫跟着穿过竹林,绕着荷塘走了大半圈,便来到了临风楼前。上前给门口宫人说定远侯府到了,宫人急忙把二人请进了门,领到后院凉亭。

    纪玄微此时不在,也去了清夏堂赴宴。凉亭之内纪婉兰备好薄酒鲜果,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情岫过来,她温婉一笑,上前迎道:“咻咻来了。”

    “兰姐姐。”

    情岫绽放笑颜,纪婉兰握住她的手引人入座,然后遣散了周围伺候的宫人,也退出亭子,到外面等候去了。

    纪婉兰斟满一杯桂花酒递给情岫,道:“我还以为妹妹今日不会来了。”

    情岫接过,笑着说:“我今天下午睡觉来着,醒了正愁没事做,谁知兰姐姐就差人送信来了,真巧。”

    “来,我先敬一杯。”纪婉兰斟满自己的酒杯,举起道:“当日在庵堂是我一时糊涂,差点做出傻事。幸好有阻拦,否则此刻我也不能好端端在这里。薄酒一杯聊表心意,先干为敬。”

    桂花酒性和温润,入口绵甜,情岫先抿了一小口就喜欢上了这味道,很干脆一饮而尽。

    纪婉兰放下杯子,用手绢揩了揩嘴角,文雅笑道:“妹妹好酒量。”

    “我平时很少喝酒的,辣辣的我不喜欢,这个酒好,味道甜甜的。”情岫双手托腮笑得纯美,睁大眼问纪婉兰:“兰姐姐,那天为什么要……那样?”

    “我……”

    纪婉兰一时语噎,低头下去看着腕上的疤痕,手指轻轻摩挲着,神情不觉染上沉重哀伤。她垂着眼,启唇轻声说:“那时我想也许死了便能解脱,不会再受折磨,我喜欢他近五年,却始终得不到,就连触及也是奢望。既然此生无法拥有,我宁愿一了百了忘了这一切。”

    情岫不太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遂问:“喜欢的是什么东西?很贵吗?所以买不起?”

    纪婉兰忽而笑了,清秀容颜露出几分凄美:“是啊,太昂贵了,我这一生也不可能买得起。”

    皇权、天下、王座……这些东西对于她一个弱质女流来说,仰望便是最大的尊荣,连触碰都不可能,更遑论拥有。卫昇不仅仅是卫昇,他将坐在东晋最高的位置,高高俯视脚下的一切。她要得到这样的男人,无异于天方夜谭。

    情岫听得糊涂,心想怎么会有这样的痴儿。世上的东西多了去了,如果人人都因为得不到想要的而自尽,那天下岂非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不过一看纪婉兰失魂落魄的颓丧模样,她还是心怀不忍,是故提议道:“买那个东西要多少钱?我帮凑。就算我的钱不够,侯府里钱很多的,我可以帮忙借。”

    “呵呵,”纪婉兰忍俊不禁笑了几声,摇摇头,“我哪儿能要的钱?再说,那些东西也并不是钱可以买到的……罢了,不说这些了。咻咻,今天世子没在照月轩么?都不见他送过来。”

    “他呀?好像是被四殿下喊走了,我睡觉醒来就没看见他。”情岫随口答道,又倒了一杯酒喝,脸颊很快就红了。

    “哦。”纪婉兰明了,若有所思应了一声,继而想出口问些有关左虓的事,又觉得难以启齿,踟蹰不定。

    “那个……咻咻,世子、世子他为人如何?”

    话一出口纪婉兰就后悔了。眼前之人是左虓胞妹,这般问她岂不是心思太过明显了?再说对方哪儿有说自家兄长坏话的道理?肯定是一个劲儿地往好夸。

    情岫头已经有点晕晕的,听到纪婉兰的问题呵呵笑着,媚眸里一抹亮光甚是夺目,扳着指头数起左虓的好处来:“他很好的。长得好看又会功夫,能够帮我打坏蛋。还有他懂得很多,会给我讲有趣的故事,还带我去外面玩儿,给我买好吃的……没有架子,侯府里的人都很喜欢他,我也喜欢他……”

    情岫醉意微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纪婉兰听言想起兄长纪玄微对自己的好,也赞同道:“是呀,家兄对我也是这般,事事迁就。”

    “还有还有,姐姐我告诉,”情岫双手捧腮,美眸眯起,“晚上冷的时候他还给我捂被窝,可暖和了!他就像一个大暖炉子,热烘烘的,抱着真舒服。”

    纪婉兰闻言先是一惊,不过弹指间便释怀了。

    她说的应该是小时候的事吧?定远侯膝下就这一双儿女,两人又出自同一个娘胎,幼时感情好在一起睡觉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再看她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左虓定是把她当个小孩子养着。

    纪婉兰在这边思绪百转千回,情岫却是酒劲上头,走路都有些踉跄了。眼看天色已暗,两人短暂相聚便到此为止。来扶情岫,向纪婉兰行礼告辞。

    纪婉兰出口叮嘱:“姑姑,路上当心,扶好左小姐。”

    乍听此言有些奇怪,明明是情夫人,为何称左小姐?难不成纪小姐也醉糊涂了?纵有疑思不解,不过身为宫婢也不好多问,于是她规规矩矩搀着情岫,提着琉璃灯便走了。纪婉兰目送两人离去,也喊了丫鬟过来。

    眉儿过来,好奇探听:“小姐,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只夸不贬。”纪婉兰下意识摸了摸手腕,嘴角一抹凄苦,“反正我早就认命了,所求的终不能得,那嫁谁不是嫁?纵然左世子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懂得疼惜妹妹的人,也坏不到那里去罢。”

    等一个人可以直到白眉鹤发、尘霜覆衣,而求不得的情爱大抵只能默然融入时光,化作腕上一道残印。

    “姐姐、姐姐……怎么什么都在晃,晃得我好晕呀……”

    情岫跌跌撞撞出了临风楼,一路上脚踩浮云,走三步退两步的,可苦了一个人照顾得手忙脚乱。

    见这架势,害怕情岫一不留神掉池塘里去了,于是扶着她绕开荷塘,进了边儿上一片石榴林。

    尚有几朵榴花未谢,红艳艳的挂在枝头好比小红灯笼,其余的结了小石榴缀在树上,红绿相间煞是好看。

    情岫醉了咯咯笑着,看见石榴要去摘,赶紧拦住她:“夫人这石榴还没熟呢,吃不得的。不要了好不好?夫人我们不要了……”

    情岫偏不听,爬上一块大石头,醉醺醺地说:“石榴多子,我要生小娃娃,要吃这个。”

    她站在石头边缘颤巍巍的,吓得不行,放下手中的灯去拉她下来,谁知一个不慎踢到灯,顿时透亮琉璃哗哗碎了一地,烛光也灭了。

    石榴林里枝叶茂密本就无光,这下立马变得黑咕隆咚的,伸手都不见五指。

    “夫人来,这里坐,坐稳了。”

    好不容易把情岫拽下来让她坐好,怕她闹又摘了两个小石榴塞她手里。情岫握着石榴就不吵了,笑眯眯坐在那里,一个人看得起劲。

    瞧这样也不是个办法,黑漆漆的看不见路,身边儿又有个吃醉酒胡闹的人,这一步三跌地走,就算不迷路也不知道多久才回得去了。思忖一番,弯腰跟情岫商量。

    “夫人,奴婢先去拿盏灯过来,您在这里稍等片刻可好?”

    情岫迷迷糊糊的:“拿灯?”

    “嗯。您就坐在这里等一小会儿,奴婢很快回来,您可千万别乱走。”

    再三叮嘱了情岫,看她乖乖巧巧的样子不像会惹事的,便赶紧小跑着找灯笼去了。

    一走,情岫托腮坐在大石头上,只顾盯着手里的小石榴发呆。

    “吃石榴,生娃娃……”

    她自言自语说着,咬了一口石榴皮儿。苦涩的味道一瞬窜满口腔,害得她赶紧噗噗吐了出来。

    “真苦……比喂喂喂的梅子还难吃!”

    情岫嘟起嘴扬手把石榴用劲一扔,圆圆的小果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冷不丁砸到一个人。

    “嘶!”

    那人吃痛叫了一声,有些愠怒:“谁在那里?!”

    情岫听见有人说话,语气还很不好,于是不高兴了,出声反问:“谁在那里?”

    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音,对方好像走了过来。

    桂花酒味甜后劲大,情岫这会儿头晕得更厉害了,她双肘撑在膝头,手掌托腮,眸子下垂盯着脚上绣了彩蝶的鞋子,身子一前一后摆动,摇头晃脑的。

    沉稳的脚步声靠近,一双银线云纹皂靴停在眼前,不动了。

    “讨厌,不许挡着我。”

    情岫抬起头来看着这人,媚眼朦朦胧胧,樱唇嘟起尽是不满,格外娇憨。

    这人蹲下,身上也携了股酒味儿,淡淡幽香。他眼梢带笑,问:“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情岫眨眨眼,眼珠子盯着他一动不动,仿佛在想这人是谁。半晌,她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继而灿烂一笑:“哎呀喂喂喂,原来是呀!”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喂喂喂会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