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止水。
过敏性鼻炎持续发作,也许是为了这种阴雨天气,也许是生理反应。
我本能的厌恶这个设计大赛,讨厌跟一群人争来争去,讨厌孙美洁假惺惺的过来问长问短,讨厌一次次被韩晨阳那个家伙否定我的设想。
这是我的事,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哲学上说,这叫“联系”,直接联系和间接联系,换句话说,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会跟有关系,比如本•拉登,比如布什父子。
所以按这个逻辑,即使我和唐君然再见不再认,我和他也是有联系的。
我喜欢这个认知,所以准备开始以好脸色对待那些有联系的人。
韩老师现在成为东大炙手可热的人物,连学校BBS上也贴出了他的玉照,那时候我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李楠师兄的实验室里啃苹果。
我激动的发花痴,不知道九龙湖校区的哪位本科美女这么有才,数码照相机效果清晰,抓拍效果快、狠、准,细致到他白衬衫下精细的锁骨都看得一清二楚,说不出的妩媚、性感。
李楠师兄拿书敲我脑袋,我示意他过来一看,他索然无味,“们小女生就是喜欢看这些东西,有空帮我产品设计一个外形。”
我啧啧嘴,“要什么样的构造,性感的,还是清纯的?”
他一手拍在我脑袋上,“昏头了,被韩晨阳迷没魂了,小样,以前也没见这么花痴!”
我摇摇头,“非也,我以前就挺花痴的,要不怎么见着一个唐君然就把我弄的七荤八素。”
李楠叹气,“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刻意回避他,还时不时喜欢提起来,真搞不懂到底什么意思。”
“为了忘却的纪念。”我狡黠的笑笑,“我认识唐君然比认识早一个月,可是,我现在多希望认识比认识他早一个月,或者我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认识李楠师兄是我大二时候,他研究生做课题,上网找人帮他设计产品外形,活多,但是出的钱不多,很多人都不愿意,我那时候急着用钱,也没管,接来就做。
本来想混混打发掉就算了,谁知他要求十分严格,上网找我,一来就是长长的要求和不满,我从没见过如此完美近几变态的人,第一句话便问,“什么星座的?”
“处女座,怎么了?”他显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抱着电脑欲撞墙,老天,怎么让我碰上这样一个星座的人,仍是好气的回答,“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说的意思我明白,改好了我再发给。”
于是,我们的交情就在一次次的争吵中升级,有一次我被他苛刻的要求搞火了,直接拨了电话去骂了一通,“让我改,我告诉,李楠,那些构想在手绘中根本无法实现,即使用AutoCAD,Alias,也是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天,唐君然告诉我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他的话语很忧伤,自嘲和颓丧不经意的流露,我心里难受,有种无助迷惘的感觉,于是跟李楠吵着吵着就哭了,他吓了一跳,陪着我讲了一夜的电话,直到第二天有人喊他,“李楠,快考试了,走吧。”
他一夜未睡,考试照样拿单科奖学金,我回宿舍,睡了整整一天,被记旷课。
后来,我暑假回家,在新街口的麦当劳见他,熙熙攘攘人群中,他背着包,手上还拎着大众书局的胶袋,戴着眼镜,笑起来一脸阳光,喊我,“江止水!”
我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圣代,一本正经的说,“我打算两年之后喊师兄,欢迎否?”
他有些惊讶,随即释然,“我那里有很多复习资料,要不要?”
只是那时候,我不知道他和唐君然有那么深的牵绊,如有可能,我宁可从来没有遇见,唐君然,李楠,还有蒋迎熙。
往事成错误。
看到我眼睛放空的样子,李楠无语,敲了我的脑袋,“手机响了,发什么呆!”
我抬腕看表,心里一阵恶寒,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的,除了韩老师,不做他人想,不想去接,还是乖乖的接起来。
“四点半,办公室,带好修改过的图纸。”
对话简单明了,可是十秒钟不到,中国移动江苏分公司便要收取一分钟的花费,为什么这个男人不会为了节约能源,发条短信过来。
短信比较有纪念意义,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意淫。
因为韩晨阳是帅哥,光是看到名字就很有感觉,比如我以前,一看到唐君然的信息,即使只有一个字,也可以躲在被子里面偷偷的傻笑半天。
我老了,但还是会有冲动的,这是本能,无关风月、情爱。
我出去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雨。
我觉得世界某处的雾气终究还是凝结下来了,一点点滴落至我的周围,雨滴在我面
前破碎,带着深秋寒意的丝丝水线,密密斜斜的飘在空中。梧桐树的叶子纷纷飘落在过道上,只有零零碎碎几片叶子依然还保持着往日的生机。顷刻间,使人感到几分凄凉。
不想打伞,只是想好好的享受一下,秋雨的感觉。
身边有男生撑着伞经过,若有若无的把伞往我身边靠,我笑笑,礼貌的闪开,然后车辆经过,溅起四散的水花,我灵巧的躲过,仿佛和自己游戏一般。
一辆银白色的车经过,摇下的车窗有人跟我说话,“江止水。”
我冲着韩晨阳摆手,示意他先走,他会意,宾利欧陆留下一串纷飞的水花,几滴烙在我的手臂上,竟有无限的冷意。
又和韩晨阳因为意见不合争执起来。
我这个人有一点不好,就是自己认定的事情会较真,平时任何事情都好商量,唯独此时脾气特别暴躁,三句话不投机马上吵起来。
他也不跟我一般见识,冷冷的在一旁看,声音低沉,但是很自信,稳操胜券的样子。
我顿时也没了脾气,一是说累了,二是浑身感觉发冷。
拿笔的手开始抖,半天不敢下笔,眼前似乎直线变成曲线,心里有感觉,怕是百分之八十感冒发烧了,巴不得丢了笔,跑回宿舍捂着棉被睡上一觉。
外面水声阵阵,寒意一直侵袭,我丢下笔,跟韩晨阳说,“我要回去。”
他挑眉,眼神还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江止水,还是先去医院吧。”手便由办公桌一侧伸了过来,按在我的额头上,冰冷,但是很舒服,触感很柔软的,像棉花糖。
“我倒是要看能撑到什么时候!”
我无力抬头,只觉得手臂被劲带住,人就迷迷糊糊转了个向,看着韩晨阳拾起撑在地上的伞,迷惘,“韩老师,要出去呀!”
他转头,眉眼之间线条冷清,“去医院。”
亲历宾利欧陆GT,却无心享受,我跟他讨价还价,“能不能不去鼓楼,就去省中好了。”
他幽幽开口,“理由。”
“我喜欢吃中药。”我冷,但是努力让声线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中医是我国博大文化的瑰宝,以临床实践为基础,前后五千年历史,作为新时代青少年儿童要发扬光大。”
他不睬我,我看车子方向不对,连忙说,“我不喜欢鼓楼,那里地下道让我很不爽,我通常分不清楚到底哪边是急诊,如果跑来跑去我会虚脱的。”
忽然一阵急速的刹车,但是我并没有很急剧的冲撞感,宾利欧陆掉转方向,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天知道,我不能去鼓楼,即使遇不上唐君然,我也恐慌。
我想见他,但是理智告诉我不可以,我不想再自取其辱,那不是我的风格。
没办法面对,那么就逃避,这是我一贯的做法。
医生给我开吊针,他看我,我看他,两两对视都觉得眼熟。
翻回病历首页,老头子终于想起来,“江止水,怎么这几年没看来医院?”
我撇嘴,“我这次是意外,不算数,药给我开便宜点唉,我是学生,没钱!”
老头子呵呵笑,“先锋青霉素要打五天,克林霉素只要两天,要哪种的?”
我一把抓起药方,韩晨阳接过来,帮我去交费、拿药,如果学校有十佳先进优秀老师,我一定在学校BBS上号召——今年先进咱不选,要选就选韩老师。
冰凉的药水,顺着静脉慢慢的流淌,半瓶水下来我精神好多了,只是头脑还是混沌,四周吵吵嚷嚷,小孩子哭声震天,还有大人的手机声,输液室里的电视只有图像不闻其声。
我无聊,斜了眼去看韩晨阳,他手指按着太阳穴,另一手捧着扬子晚报。
我意图勾搭他,于是开始八卦,“我在新东方上大学预科班的时候,觉得老师上课无聊,就去楼下报刊亭买报纸看,我说要扬子晚报,老太婆说只有南京晨报,我指指手表,阿姨,都下午五点了,为什么没有晚报却有晨报。”
韩晨阳抬起头看看葡萄糖水的刻度,没有表情,然后又把头埋到报纸里,我不死心,继续勾搭,“韩晨阳,知不知道南京市市长叫什么?”
他眸子转向我,很认真的说,“不知道。”
我一本正经,“南京市长叫——江大桥。”
他皱眉,一副迷惘的表情,我有些得意忘形,“南京市长,江大桥,南京市长江大桥。”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微微上翘,“江止水,很有精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