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雾帆岛 > 第一百六十七章:土耳其人的X密 ..
    被阴云遮花脸的月亮,像个睡熟在煤堆里的小孩子,安静得令人不忍打扰。梧桐树沙沙作响,结伴的夜蝙蝠宛如纵马的黑骑士一般,穿梭闪耀着,追捕那些从大老远向窗灯鲁莽地飞来的白蛾。不知从何处吹来的赤杨叶子,泛着早秋的红晕,将躲藏在墙角下面吟唱的蟋蟀盖得更暖和。

    治疗中精神状态一向平稳的米莎,忽然出了点情况。尼克下午刚接到消息,就带了两名保安匆匆赶往医院,直到很晚还没有回来。

    保安队长把擦拭好的步枪背上肩膀,牵着被锁了一天憋闷得尾巴乱晃的猎狗,绕院子转了一圈,就坐回传达室,取出珍藏在上衣口袋里的家三口幸福的合影照片,默默地看着。最终还是打开手机,给大概已经入睡的漂亮可爱的小女儿,发出一份祝福生日的电子卡片。

    与队长换岗的两名保安,站在爬满凌霄的铁栅栏底下,耐着性子拉起了家常。

    “打过电话没?人怎么还没回来?”年轻的小伙子吐掉嘴里嚼得又干又涩的口香糖,有些多心地问。

    “打过了!尼克先生还在医院陪护夫人。咱们的人不方便进去,只能坐在汽车里等。”中等身材的杰苯一边说着,一边从衣服里掏着什么。

    “不会出什么事吧?”

    “哦,那倒不会。他们两个每隔一小时就与尼克先生联络一次,暗号都是随机的,要是有意外,咱们会收到消息。”杰苯拍死一只想要落在下巴上偷吃的蚊子,打开驱蚊水往脖子里狠命地搓着。

    “嗨!别用这东西!”安德鲁皱起他那青年特有的倔强的眉头,提醒着同伴。

    “得让这些该死的虫子知道,在这家院子里,我只负责喂狗。——不过说真的,有时候一到晚上,看到远处的烟花,我就觉得双脚是站在他妈的沙漠里。——放心吧,我的老兄,瞧这些缠藤花,长得多水灵,咱们不是在穆斯林的面粉厂里打埋伏啦。胖警员和黑帮的醉鬼们,除了人多势众乱开枪,还有什么像样的本事!”

    安德鲁亲昵地抓了抓猎狗的脑袋,朝传达室望去一眼,转身准备继续巡逻。揉着脖子的杰苯又说:“等等,有件事忘了问。嗯……那个姑娘给来信了吗?——就那个伊拉克姑娘,眼睛大大的,一见到就笑。是个漂亮姑娘,对吧?”

    年轻的小伙子腼腆而又幸福地笑了起来。

    “告诉我,是怎么想的?我看得出来,她喜欢。应该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带来美国——说真的,我可不介意做们的伴郎。”

    向来少言寡语的安德鲁,冷不丁被勾起遥远的相思,不免显得惆怅。“不,她不想来美国。她不是为这个。我想了很久,本打算说服她,可最后还是觉得……呃……觉得这样也许不好。”

    “那就去陪伴她。多好啊,两个人光着屁股,在沙漠里打滚!”

    “哼哼,别说笑!在沙漠里,我只会打仗。就算是出去擦皮鞋,也得戴双手套。那会是什么日子?我可不想整天躲在窗户后面,等着吃她买回来的囊饼。”

    “是的,是的。这已经不像过去。政府是不会发给面包,让在那泡姑娘。而且,那些什么教义啊,什么主义啊,呸!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刽子手,肯定不会让们好过。”

    面对曾一起并肩跨过死亡线的战友,安德鲁袒露了自己的心事。“我想先攒一笔钱!”

    “想带她远走高飞?去一个既不让她伤心,又不令紧张的国家?”杰苯闪着兴奋的蓝眼睛里,不难看出,他显然不反对这个两其美的主意。

    安德鲁释怀地喘了口气,拍怕队友的肩膀说:“呢?等赚够了钱,有什么打算?”

    “唉!我可没那么走运!我那个相好的,是个糊涂虫,整天泡在酒吧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喝到半醉,就被某个坏小子拉进后巷,按在墙上干一顿。哼!这个臭娘儿们!”

    “——战争结束了。已经结束了。应该相信生活,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年轻小伙子很是不忍地看着自己的兄弟。

    杰苯狡猾一笑,快速回避了这个话题。“嘿嘿,不过,我就是喜欢她这股骚劲儿,是没见过她在床上的样子。”

    “哈哈哈……”两人一齐发笑,就像谁也说不清目的地,继续走一条终将要出现岔口的小路。

    ——死神的脚步,从来都悄无声息。

    院子南侧,一片浓密的野生长芒草里面,不知守候了多久的指导员,拱开披挂满身的伪装,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像是料定主人还没有回来,阴郁的脸上露出了猎杀之前的兴奋。

    “准备行动!小甲,守住东面的桥梁,防止‘野兔’越过河岸;小乙,守住西面的高岗,看死后面的两条公路。小丙,盯住猫在树林里的那些探员,一旦发生意外,想法牵住他们。小丁,和我一起,从暗道直接进屋子。”

    这栋豪华宅邸的前任主人,是个年过百般的土耳其男子,个头儿不高,胳膊粗壮,没事的时候,总喜欢休整篱笆,或在花园里劈柴。见尼克很是诚意地找上门,想要购买他的房子,顿时高兴极了,只顾把烟斗塞进大胡子,躺在摇椅上向尼克吹嘘。至始至终没透漏一丝关于地下通道的事。等到钱款交清,土耳其男子就迁居去了南方,随后杳无信息。

    在后来的闲谈中,苍图了解到这件事,考虑再三,还是提醒了尼克。

    开始的时候,尼克寒芒在背,生怕自己买了一栋凶宅,于是一头扎进中介所的档案室和当地图书馆,几乎翻阅了有关这栋住宅和周边环境变迁的近一个世纪的记载史料。果不其然,真的被苍图言中了。

    一条既贯穿地狱可放魔鬼通行,又架接天堂受上帝恩佑的暗道,成X型横在尼克的房子底下。倘若从高空向下透-视,展现出来的图像,会令任何一个居住者吓出一身冷汗。因为没人清楚这究竟是哪种吉凶之兆。

    发现秘密的那一刻,尼克也深深地体味出,若非形式所逼,苍图大概不会对人妄自提醒这些。他这样做极可能是在违犯军规。要知道,作为一名国家培养的军备刺客,任何杀人手段、技术以及作战意识,都是高度机密,都是在刺客手册里标红的绝密信条。假如乱对人提醒这些,无疑不是从侧面暴露出一个讯息——中军里的精锐刺客兵,对地脉如此敏感,显然是习有奇门遁甲之术。

    然而苍图却做了这样一个也许对他本身而言异常艰难的选择,这令尼克大为感动,就像彼此承诺的那样,生死之交,肝胆相照。正是由于这条密道的发现,尼克因地施材,在地底开发了另一个世界,并要求为任敏提供避难所。要知道,没有十足的心理准备和义无反顾的决心,谁又敢轻易替苍图照看任敏。因为这种巨大的压力,不仅来自外部的凶险,也更是情谊的承诺。

    被土耳其人蒙骗这件事,在尼克心里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疙瘩。他不能原谅这种羞辱。因为当初正是这种轻易相信他人的鲁莽,才把自己和妻子害成今天这副人鬼难辨的模样。

    当然,这并非是坏的一面。通过这个教训,对于回归现代文明社会,回到美国的尼克而言,就像上帝刻意给他敲了一次警钟。于是,尼克不再害怕回忆,不再试图忘却伤痛,他深深地懂得,这些苦难和耻辱,是能让人时刻保持清醒的财富。

    长久以来,与苍图等人的接触,以及对杀手世界近距离的观望,使尼克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活本身就是由生命和警惕组成。他再也不是善于激动和热泪的年轻男孩,他已经获得了自我的感悟——洛杉矶不是安岛,不是慈母的怀抱,仍是一座由水泥和欲望搭建起来的原始森林,随时吞噬任何一个不小心迈错脚步的人。

    大概也正因为这些,在后来与拉德多的交锋中,这个老辣狡诈的警长,始终没能沾到尼克的便宜。

    自苍图一行人陷入“蛇沼龙潭”以来,昆帕帕并没闲着,在尼克家避难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躲在地下密道,陪着任敏和妹妹。有时土著男孩很想练习打枪,可尼克反对他冒失地制造响动。偶尔某个深夜,也会放他们三个上来,在大厅玩一会儿。虽然只是一小会儿,却也足够尼克一直盯着窗外提心吊胆了。所以,尼克把好吃好玩的东西,买了整整一大堆,放满在收拾别致的地下小卧室。这些倒是令昆帕帕的小妹妹高兴得爱不释手。

    照顾好三个孩子,使他们远离外面的凶险,是尼克对苍图的承诺。他担待不起闪失,尤其是对任敏的照护。所以无论有多忙,多少棘手的问题迫在眉睫,尼克总要抽出些时间,陪任敏细心地交谈。

    每当这个时候,闲得发慌的昆帕帕,就会提着小灯,悄悄溜去密道深处,这里挖几下,那里刨几下,即便不小心掘出一颗惨白的不知何年何月的骷髅头,也只是好奇地看上几眼,又索然无味地丢在地上。

    和现代文明社会里长大的孩子不同,昆帕帕从不害怕一个人走夜路,甚至这种环境下担心遇到鬼魂幽灵、蛇蝎猛兽之类的可怖事物。事实上,很多稀奇古怪、令常人见了会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的地下生物,一旦被昆帕帕瞅见,那就跟小公鸡撞见蚯蚓似的,上前一步抓起来,当新鲜的蛋白质吃掉。

    不过,有一样昆帕帕很怕,那就是这种漫长的禁闭,令他实在受不了。他早想偷偷溜出去,哪怕是到外面喘口气,看看星星和月亮,听一听小虫的叫声也好。这种强烈的欲望,倒不是因为他不懂事,毕竟是一个野孩子,就像野生的小兽被人为关进笼子,没几天会憋死一样。

    暗影摇曳,风从地表卷过,开始宣读那些经受不住降温的昆虫和植物的生命。漆黑的土层通道里,指导员和战士小丁头戴夜视仪,小心地向前摸索。古老的蜘蛛网,挂在他们涂满迷彩油的脸,透着麻酥酥的阴凉。冷不丁一只受惊的黑毛大老鼠,吱吱叫着从两个刺客的军靴上翻跳过去。淡蓝的视野前面,聚集成群的青蛙在湿泥里活蹦乱跳,就连早就吃够它们的花蛇,也受不了吵闹,灰溜溜地躲走,钻进土穴深处。

    战士小丁用袖口擦掉黏在脸上的蛛丝,耐着憋闷说:“这里一点也不像防空洞。说不定,是在美俄冷战时期,某个贪生怕死的洋财主,修筑起来的这么一条冒牌货。”

    “也可能更早,屠杀印第安人的时候修筑的。”指导员随口说着,用工兵铲在脚下挖了一剖土,拿手捏了捏,又凑在鼻子前闻闻,吸了口氧气说:“土壤的邪气很重,把防毒面具套上。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到主人家的后花园了。”

    肥壮的罗威纳猎犬,扬着四只大爪子,在花圃里撒欢乱跑,噔噔地跺地声,一会及远一会又及近,可以听得非常清晰。战士小丁仰起脸,隐约察觉到了头顶上的震动。“不像人的动静!他们大概把狗撒开了。可真会混差事。”

    指导员没说话,掏出探听器,贴在泛着浓重腐殖土气味儿的潮湿泥墙上,推测地表上面的动静。“只有一只。另一只牵着他们手里。”装好器械,指导员向前探了探身子,转头对小丁说:“小心点,这里的土层厚度减弱了,别制造过大的响动!”

    战士小丁用工兵铲敲了敲坑道,低声问指导员:“是在这里挖吗?

    指导员拿出图纸,又一次做了对比,“没错!土耳其人被打得半死,不敢撒谎。而且,资料上也是这样记载的。咱们从这里打通,就会进入另一条交叉暗道,直达主人家的储藏室。”

    小丁得意一笑,卖力地挖着土说:“我说指导员,这算什么啊!简直就是盗贼的勾当。”

    指导员揶揄地说:“哼哼,骄傲了是吧?刺客手册第四十二条怎么写的!”

    “不是我骄傲。上面就三个退役的士兵和两条猎狗。在常规战场上,他们也许是不错的步兵,但现在是杀手模式,他们没优势。就像这家主人,一个寻常百姓,搞不好,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睡在什么上面。”

    头顶又是一阵猎犬奔跑的响动,好像发现了什么。指导员按住战士小丁的胳膊,警觉地说:“——动作轻点。狗的鼻子很灵,一旦弄破了土层,咱们就暴露了。”

    停了大概有十分钟,罗威纳猎犬的跑动声渐渐远去。继续接着打洞的战士小丁,像个强化的穿山甲,动作轻巧熟练,没用多少时间,就贯通了地道。意外的是,还挖出一条蛰伏的黑蛇,猛地窜起身子,缠在小丁手腕上。若不是带着防滑手套,非把冒犯者的手指咬出血不可。

    “大爷的!指导员,快看。”小丁起了一身寒毛,用铲子按住那条伤人未遂的大蛇。

    指导员赶忙打开手电一照,只见一条通体乌鳞,吐着芯子的怪蛇,正用三对熠亮的眼珠怒视着。

    “好家伙,三个脑袋?指导员,以前见过这种怪胎没有?”

    指导员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令人难以琢磨的异样,像是在极短暂的时间内思考了什么。“咱们在云南截获的野生动物,数不胜数,白化的,变异的,杂交的,什么稀奇古怪没见过。不过,像这种活生生的三头蛇,还真是少见。没准这是世界上唯一一条。”

    战士小丁眼睛一亮,喜上眉梢地说:“咱们把它捉回去,算留个纪念。不然,今晚的任务也太枯燥。”说着,就要取袋子捕蛇。

    然而指导员的脸却一沉,郑色道:“住手。——不吉利!再说了,国家把奇门遁甲秘传给们,就为干这种事?”

    “嘿嘿,这不一样!咱们那是依托科技的古代密术,祖先千年智慧的结晶,又不是封建迷信。而且,万一这畜生有研究价值,放进国家博物馆,也算为国争光。”

    指导员看得出小丁的心思。这次来美国缉拿苍图,不仅是任务,也是入美练兵。但对于一直在缅甸、老挝、越南长期服役的年轻战士而言,洛杉矶这种国际化大都市的繁华,以及赤裸裸的物欲横流的消费刺激,多多少少会产生价值观上的触动。

    指导员并没把话说得难听,毕竟小丁现在也是一等一的杀手,不能再当小孩子约束,只委婉地解释说:“带这玩意儿回国,出境会很麻烦,一旦惹上新闻追踪,是要受军部处分的。首长会骂死咱们。”

    “那就打死它,不留给美国佬!”战士小丁举起铁锹就要往蛇头上砸。

    指导员拉住了他,“小丁同志,是杀手,不是农夫!”

    放三头蛇爬走的时候,指导员又拿手电照了一下,发现怪蛇的腹部有一条伤口,大概是小丁挖洞的时候,没注意铲伤了它。

    交叉过来的通道,开阔了许多,两侧洞窑似的青砖,结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儿。两名刺客看到空气测试仪上的含氧指数达标,便摘去防毒面罩,重新戴好夜视仪。

    “咱们现在,已经到了古堡公寓的下面,储藏室就在前头。把弓弩打开,装好箭矢。”更换好装配,指导员猫下腰,带着副手向里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