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明歌 > 第七章:纸醉金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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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事情,都经不起往细了琢磨,北方冬季,严寒曝雪,食物匮乏,在这样残酷的自然面前,仍然有将近20万的将士,同时在四条火线上浴血厮杀。他们在哼唱着思乡的悲歌时,国内的大后方,却在夜夜笙歌。想想,确实挺他妈操蛋的。

    但不论怎么说,世界是多极的,也是多姿多彩的。无论是人也好,家也好,包括国家在内,都是同时面对多重事务的。上午喝喜酒,午后去烧纸,单一面对一件事儿的时辰,还真是没有。所以,对于国家或者民族来说,战事,需要尊重,纸醉金迷,也同等重要。

    马世奇,今年丁丑科状元郎。现在,正苦恼地闷坐在书房之中,他的苦恼,来自于摆放在书案上的五封请柬。

    有的时候细想想,人活着,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儿,顶顶没劲的,是快乐与烦恼并存。

    上苍,这个被我们寄予无限祈愿的象征,赐予我们的快乐,却好少好少,总结来,总结去,无非就这么四句话: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除了这四样,大家琢磨琢磨,我们人类还有什么第五种快乐吗?举多少个例子,上苍就会残忍的叫痛苦多少次。

    多少种情感就有多少种痛苦,每个人、每个国家、每个民族都拥有这样那样的苦难,其中有一种苦恼,是人类所共同拥有的,那就是局中之迷。

    当局者迷,旁观者却未必清。

    呵呵,大家都想当官,出将入相,朱门深宅深几许。可是高处不胜寒,风光无限却偏偏在险峰。千百万人盯着,算着,都盼着下来之后他上去。每日里燃脂焚膏地动脑子,这么份苦楚谁懂得?

    大家都想发财,金山银山,数钱数到手软手酸手抽筋。可是钱财动人眼,白玉连床连着鬼,任谁都想分一杯羹。子孙亲族,新朋旧友,外加官府盗匪。偌大个家业,事儿事儿都要操心,凭般地操劳谁懂得?

    所以说,小民和贵族之间,相差的不是地位和财富,差别的,是上苍赋予的角色和使命。

    不论是幸福人的泪,还是苦恼人的笑,都是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感受。快乐,所以我快乐,就是这个道理。

    现如今的光景,如果按传统纪年来计算,是崇祯十年冬十一月,快过年了。但如果按徐光启组建的西历局来纪元,就应该是1638年的一月了。

    现在的大明,因为崇祯皇帝在登基之初,借着‘恩许令牌’的颁发,和皇商的遴选,大力发展了商业。

    皇商的角色,并不是皇家采购代理这么简单。事实上,他们一方面是享受国家政策的行业巨头;一方面,又担负起利税大户的职责。

    所以历经十年之后,大明社会的体参与者,积累下了庞大的财富。并形成了茶杯盖形式的财富体系。广大士人、农民、工人、军户、匠户,财富接近,群体巨大,形成了杯盖的底托。

    而皇族勋贵、高官巨富,财雄势大,数量较少,形成了杯盖的顶咎。大明现在的人口接近1.2亿,其中杯盖底托的人数有1亿多人。

    但无论怎样,当社会财富、社会资源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奢侈性消费现象,便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奢侈性消费不仅包括珍珠玛瑙这样的纯消费品,还包括精神层面的消费。

    现在的大明社会中,官宦贵族之家,最流行的精神消费,就是大摆筵宴。

    请大家注意,筵宴这个词汇,绝对不等于宴会。筵宴的含义要广阔的多,一次成功的筵宴,要包含美味的食品、丰富的酒水,还要有高密度的各种游艺活动,诸如唱歌、跳舞、投壶、对诗、密谈,等等等等。这才是一次成功的筵宴。

    这样的筵宴,通常在每五天一次的沐休日前夜举办,一直要搞到第二天上午,一群因通宵狂欢而浮肿着乌青眼睑的达人们,方才意犹未尽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呵呵,当这种行为风传到皇帝耳中时,皇上愣怔了半响,之后笑嘻嘻的说:

    “想不到社交活动,在朕的崇祯朝达到了顶峰,个中微妙,真真是难以名状!”

    于是,‘社交’这个词,因为是皇帝的金口玉言,而被正式确定了下来。

    有了社交,自然也就出现了社交界。有了社交界,就一定有要交际花。

    自从崇祯六年,皇帝针对**行业,正式开征了‘乐嬉税’之后。花魁制度,一度出现了消退的趋势,但随着社交文化的兴起,花魁制度,重新寻找到了生存的土壤。花魁,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光漂亮没用,还要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剑舞,女红烹饪,必须样样精通。

    中国的这些不良文人们,都有一种病态的猥亵心理,娶一名小妾,是这些家伙们最大的追求。注意,不是地位的小,而是年龄上的小。

    大家可以这样设想一个场景:一名须发斑白的老灯,怀中抱坐着一名只有十几岁的少女,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中,午后的阳光静静的,斜斜的照进来。窗外时不时的飘进来几缕花香或者草香。偶尔一只燕雀,啾啾的叫着,追逐着飞虫,从窗前投下一抹掠影而过。然后,那个老不死的老灯,一手抚摸着雪椒青乳,一手扶着少女的葱葱玉手,正在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

    我靠,这样的变态性趣,确实具有强烈的感官刺激和心理刺激。

    所以,花魁们虽说样样精通,但唯有一样不灵光,那便是字。花魁们的字,通常不会太好,这个罩门,其实就是为了上面那个场景做打算呢,如果嫁给一个钱谦益这样的大儒,那么花魁们便可以略作娇憨姿态,让主君(妾对老公的称呼)教她练字。呵呵!

    当然,花魁们也有可能嫁给商贾,那么这个时候,花魁们的字便停滞不前了。因此,野史杂文中保留下来的花魁墨宝,通常有好有坏。有意做个研究的朋友们,自然可以从中做一个管窥。

    有了社交交际花了,自然还有社交界的宠儿。这样的宠儿,通常根据圈子的定位、社会的价值取向来决定。向马世奇这样,由崇祯皇帝亲自培养起来的青年才俊,通常是接到筵宴请柬最多的人。也就是我们说的社交宠儿。

    与西方世界不同,西方世界的社交界,同时举办的活动,不得超过两家,甚至很少有两家贵族会选择同一个夜晚举办晚宴或者舞会。但东方世界却不同,呵呵,东方世界里,大家都很喜欢较劲。

    在俗语中,较劲的人,又被称作‘轴人’,通常不被人所喜。但两个圈子之间的较劲,却被上升到朋友和敌人的高度了,这又叫做党争。

    所以,今天这样一个沐休日前夜,在傍晚时分,最近社交界最红火的社交宠儿马世奇,异常苦恼的接到了五份请柬:

    1.首辅温体仁。江南著名花魁杨宛,到场嘉宾:众多京官。

    2.来京准备为九岁太子授业的前任首辅钱谦益。到会江南花魁柳如是(16岁)。已邀请到嘉宾:东林复社一系的各位大佬。

    3.来京报业绩的皇族宗业襄理朱廷鄣。到会花魁,江南新晋花魁王月。到会重量级嘉宾‘一体堂宅仁医会’会首郑保御,率十三位各地名医。

    4.来京报业绩的皇商施复。到会花魁:顾横波(19岁)、李香君(14岁)、董小宛(15岁)、王微,好家伙,江南新晋花魁一口气儿来了四位!皇商嘛,银子有的是。到会重量级嘉宾,周延儒、梁廷栋。

    5.理藩院祭酒、天主教廷东亚地区红衣主教费力先生。到会花魁:丽春院头牌花魁艾琳娜,已邀请到嘉宾:大明男爵范西礼夫妇。南洋理药布政司参政贾奇力。前工部尚书徐光启的四公子。

    呵呵,五大圈子,基本涵盖了当今大明社会的五方势力,马世奇不过就是一新科状元郎,他还真就是谁都得罪不起。所以他才苦恼万分。

    皇上是一个说话很算数的人,很有诚信指数。尽管马世奇早早就被摆在风口浪尖上;尽管天下官僚,包括马世奇的前后两位座师钱谦益和周延儒在内,都不希望马世奇当状元,甚至还特意推荐了江苏吉水的刘同升出来。但皇上依旧遵守了诺言,当马世奇考中会士之后,殿试尚没有结束,传胪的礼官们,就已经在皇榜第一的位置上,写下了这样一行字:

    大明崇祯十年文举丁丑科一榜三甲头名—马世奇!钦赐状元花红。刘同升先生,只好屈居榜眼了。

    马世奇不仅仅是状元郎这一个荣誉,他还身负天下闻名的马郎酒发明人的称号。他也是大明征北大将军黄得功的生死之交。他还是大明征西左将军孙诚的妹夫。孙诚又是当今恪礼皇贵妃的亲妹夫。要这么算下来,马世奇跟当今圣上还沾着亲戚的边呢!

    春闱之后,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里,马世奇被以各种理由邀请,而出入各家王亲贵族,大富大贵之家,因为大家伙儿都非常‘愿意’跟这位兴趣广泛、聪明好动、才华横溢、潇洒俊朗的青年才俊打交道。

    马世奇左右盘算之后,婉拒了1、2、4、5的邀请。1和2属于政敌,现在要尽量避免被党争所套。

    4号施复,属于皇商,以马世奇现在的状元身份,偶尔拒绝上一次两次,施复也不会太为难他。

    至于那个5号的费力,拒绝就拒绝了,谅他们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马世奇决定去参加朱廷鄣的宴会后,低头踩了一下桌子下面的踏板,牵动铃铛,叫书童阿福进来。

    “见过老爷!”

    “呣,今夜我要赶赴贵子爵爷朱廷鄣的筵宴,去问问夫人,是否愿与我同去?”

    “是。”书童连忙转身离开了。马世奇也施施然站起身,转过穿花八宝隔,从里间的衣橱之中,找出一领宝蓝色常服来,自行的穿好,又取出一顶凤翅儒生小帽带上,转身回到书案前,拿起一把洒金翠竹折扇,稍稍定定身形,潇潇洒洒的来到院中。

    此时,他的夫人孙氏,已然领着丫鬟随着阿福一起等他呢。

    “老爷,妾身今日身子倦乏,不便出门,还望老爷容许!”

    别看孙樉的哥哥现如今是军中一面旗帜,但孙樉还是很守妇道的,平日里也没什么多事儿的举动,这点叫马世奇最为感动。马世奇和孙樉都是寒末出身,但成名之后,二人仍保持着当初的本分,像刚才的更衣环节,就始终是马世奇自己来做。而孙樉,也依然坚持自己缝补做饭。所以他们的家人只有两个,书童和丫鬟。这在世风浮华之下,确实显得难能可贵。

    马世奇知道夫人对这样的party很不感冒,因此也就没再勉强,只是躬身施了礼:

    “如此,娘子便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世奇定然回返。”

    “阿福,盯着点老爷,千万别吃酒吃太多。”

    “多谢娘子!”

    “是夫人。”

    “对了,阿福,替老爷把官衣带上!”

    呵呵,这个时代出席筵宴时,还有一个讲究,那便是客随主便,主人穿什么服装,客人也要穿什么服装。举例来说,主人如果穿官服招待,客人便也要穿官服入见。因此,阿福作为仆人,要在快到时,先跑过去,向对方的家人打听一下:

    “家老爷,今日穿什么服装待客啊?”

    “哦,是阿福兄弟啊,是常服。”

    “哦多谢!”

    这样,阿福便可以站在门口,垂手等着马世奇的小轿了。马世奇穿常服来的,所以就不用更换官服了。

    这个时候,门口的下人,早已经跑进去传话了。所以,等马世奇下得轿来,才踏上朱廷鄣府衙前的石阶时,贵子朱廷鄣也已经来到了大门口。

    “哎呀呀,状元郎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海涵海涵!”

    “那里,那里,贵子爷多礼了,多礼了。”

    “里边请!”

    “爵爷请!”

    寒暄过后,闲言少叙,等宾客们都到齐后,筵宴便正式开始了。

    这些以各种名义举办的筵宴上,有着通常的固定程序。大家先要品茶赏花,期间还要吟诗做对,饱吹饿唱嘛!等大家觉得累了,便入席开始大吃大喝。期间,主人一定要延请几位青楼花魁,吹拉弹唱。这些背景音乐除了靡靡之音,就是靡靡之音。在音乐的伴奏下,品尝珍馐佳肴,斛光交错间,大家互相吹捧赞扬,实在是人间享乐的极致了。

    吃饱喝足之后,便是舞姬表演时刻,期间,年轻人的任务是消化食物,和寻找今夜的伴侣。主人、嘉宾们,则躲进后面的温凉明轩之中,相互交流一些军政秘辛、朝政动向、以及一些最新的书籍、科研成果、商业信息,总之,社交,已经成为富贵阶层最佳的交流方式了。

    朱廷鄣办筵宴的地方,是羊皮市胡同的宗人会馆,属于藩王宗人在京的办事处,一个三进的宅门,最里进是‘宿舍’,最外面是日常办公的场所。中间的院落,才是举办宴会的。

    等舞姬上来之后,朱廷鄣拉着几位贵宾便来到了一间小书房之中。这几位贵宾,分别是马世奇、一体堂宅仁医会的现任会首郑保御、郑保御带来的一位道士姜世襄,除了这主客四人外,还有一位朱廷鄣从江南带来,做道姑装扮的一个小姑娘,卞赛赛。看样子,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朱廷鄣在书房中,布置了一张小圆桌,和马世奇等四人围坐在小桌周围,小道姑卞赛赛则在另外的一张小几上,给他们沏茶。

    美人香茗,知己促膝,此情此景,确实叫马世奇很放松。但马上,马世奇就发觉,原来今天的主角不是朱廷鄣,也不是医会的会首郑保御,今日的主角是姜世襄。

    而且,显见得马世奇今日的到访,对于朱廷鄣和郑保御来说,是一个意外中的大惊喜。因为从神色之间,这些人显然有事要相求与马世奇。

    马世奇一边品评香茗,一边暗自揣摸,朱廷鄣虽只有贵子身份,但却绝对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因为他的背后,可是大明80多家王府。崇祯皇帝对于自己的这位亲族,也是很尊重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事情找他帮忙?

    旁边的道士姜世襄,身材高大,手长脚长,面容俊朗,双目如炬。一看就是非常人物。当然,也只有像郑保御这样的高士名流,才能有资格进入朱廷鄣的书房。

    想到此,马世奇自信心忽然爆棚,内心中,存下了几分得意。索性将精力部集中在海侃神聊上,反正他们如果真有事相求,也不能由自己来主动问明。

    “马郎果真才高八斗,不愧是状元之才啊!”

    终于,道士姜世襄有些沉不住气了,在马世奇评述完一段茶经之后,连忙出声赞扬。准备用这句恭维来切入正题。直面称呼一个年轻人为郎,在这个时代是非常难得的。要知道,中国历史上能叫‘郎’的人,好像只有一个周郎吧?

    “那里,那里,道长过奖了。”

    “哎!马郎年少有为,乃文乃武,状元及第,监军兴隆,马郎酒闻名天下,马郎散救死扶伤,真真是后进翘楚!”

    听着姜道长的夸赞,马世奇实在难以隐藏得意之情,洒金翠竹扇一展,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一边捻须旁观的郑保御,笑眯眯的接口道:

    “马大人,前日您与在下言及,想寻求提取蟾酥的便捷之道?不知最近于西学院那边,可有精研?”

    蟾酥是马郎麻醉散剂的五味主药之一,药品又属于皇族宗业。宅仁医会又是当今最高医术的代表团队,所以,马世奇也没觉出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接口道:

    “唉,惭愧,惭愧,在下才疏学浅,至今仍不能寻到良方。”

    “哈哈哈,”郑保御故作姿态的朗声大笑,用手一指姜世襄,大声地说道:

    “这位善友教的舵主姜道长,正是取蟾酥的行家里手,今日马郎赴会,可不是缘分嘛!”

    “噢?善友教?”

    马世奇略做沉吟,善友教他是知道的,原属白莲教分支,因明廷禁止,所以于海外发展,现在是后金那边的第一大教。坊间多有流传,善友教其实是由东厂扶植的间谍组织。但既然有了这层关系,马世奇反倒放下心来。毕竟善友教也算大明的触角,多交往交往,也不时什么坏事。想到此,马世奇折扇一拢,拱手说道:

    “哎呀,姜道长果真擅提蟾酥的话,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功臣了。!先前多有怠慢,还请道长原谅则个。”

    “哈哈,马郎说的哪里话,贫道不才,无非是旁门左技罢了,况且道家推崇采补,蟾蜍又是七仙品之冠,所以,道家经典之中,对蟾酥的提取,还是颇有典籍记载的。”

    说着,姜世襄还不忘瞄一瞄旁边的卞玉京。卞玉京虽然只有12岁,但在妓家长大,很多事情都知道,见姜道长色迷迷的样子,不由得脸上一红,垂下头去。

    蟾蜍在生长发育过程中也和蛇、蝉一样会蜕壳。蟾蜍蜕下元壳俗称蟾蜍壳,或名蟾蜕、蟾衣。蟾衣就是提取蟾酥前的重要步骤。因为脱衣后的蟾蜍,皮肤的腺体裸露,更容易提取蟾酥。

    而且道家认为,蟾酥使用得法,对于壮阳一事最为灵验。所以,姜世襄掌握蟾衣与蟾酥的提取秘法,倒也不算奇怪的事儿。

    “那敢问道长,不知这蟾酥的产量,每年可控制在多少?”

    马世奇的精神头确实提起来了,如果蟾酥的产量能够保证,马郎散的价格也就可以迅速下降了。

    “呵呵,贫道不才,座下有弟子八百,这八百弟子每年可供应蟾酥三千斤。”

    “啊呀!”马世龙惊喜出声,连忙起身,长揖施礼。“道长可真是救世神仙啊,现在边军鏖战,伤员太多,如果蟾酥可以大量供应,马世奇愿奏请圣上,将马郎散更名为姜道散。”

    “哈哈!”

    其余三人均抚掌大笑,一旁的卞玉京一双妙目,凝神注视着马世奇,小小的姑娘,海地样的心,其中的微妙,只能看马世奇将来能否领会了。

    等大家笑完,重新落座喝茶,姜世襄忽然神色一紧,轻声的问道:“不知马郎对蟾衣入纸,可有兴趣?”

    “蟾衣入纸?”

    马世奇很莫名其妙的重复这话,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此时,朱廷鄣忽然冲卞玉京,悄悄地做了一个手势,卞玉京立刻乖巧的站起身,端起一个铜壶茶海,微微万福,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望了马世奇一眼,但马世奇正神贯注的聆听姜世襄的解释,没有发觉。

    “……蟾衣重整后,可以薄如蝉翼,而宣纸抄晒时,也多用竹网,层层叠加,方才成品,若在此间,加入蟾衣,不但不影响宣纸的质量,还可以防虫哩。

    “蟾蜍脱皮后往往即刻就把脱下之壳自行吞服,故此物甚难寻求。历代本草及中医典藉中未收载蟾蜕这味药,但民间流传蟾蜕药性蟾辛凉微毒。有清热解毒,消炎镇痛,消肿利尿之功,对多种疑难杂症有效。

    “所谓能脱衣的蟾蜍,通常为个头硕大的老蟾蜍,一般8~10只重约1kg。从外表看,背部疙瘩多、皮肤粗糙、老化程度高,且无光泽。腹部皮肤松弛、粗糙,并且在皮肤表层有许多凸出的黑色斑点。黑色斑点凸出越多越好,用手触摸有明显感觉,这样的蟾蜍3~5天可脱衣。

    “蟾蜍脱衣时,通常是便脱便吃,因此,当人工从蟾蜍嘴里掏出蟾衣时,通常要对破碎的蟾衣进行整理。加工的方法是拼补。首先,用少许食用油擦在20c0c丝编成的小网板上,然后将金网板放入水中,再把蟾衣轻轻地放在金网板上,用镊子拉出蟾衣的基本形状,再把金网板和蟾衣一起拿出水面。

    “被蟾蜍或人工弄坏的地方,可用其它蟾衣根据需要补上,整理蟾衣时不能用力过猛。整理好的蟾衣在避光处阴干,**成干时,轻轻将蟾衣取下夹入书中压平。过几天再取出完阴干,装入白草纸袋待售。

    “蟾衣中含有蟾毒内脂,砷盐等。这些既是有毒物质又是有效物质。所以对于蚊虫的防护最为有效,很多小虫在闻到蟾衣散发出来的气味之后,便立刻退避三舍。

    “因此,很多富贵人家,通常会在书中夹上一两张蟾衣,用以规避蚊虫。

    “现在皇族宗业中,有刊印一项,贫道日前,便推荐贵子爵爷一个法子,将蟾衣放入封面和封底之中,这样的书籍,可以不再怕书虫的啃咬了。”

    说到这里,姜世襄才算是把关于蟾衣的事情解释清楚。马世奇听的如醉如痴,良久,方才从迷思中醒来,他这时才奇怪的发觉,刚才伺候茶水的美道姑忽然不在了。他忽然醒悟:

    ‘奇怪,蟾衣封书,虽属奇闻,但绝非秘事,为何贵子爷要屏退下人呢?’

    想到此,马世奇又拱手而言:

    “听道长一席论述,马世奇盛读十年之书。只是,不知这蟾衣入纸,与马某可有什么关系?”

    “呵呵,马郎果真冰雪聪明。一言中的。”

    朱廷鄣连忙出面解答了。

    “当今圣上,仁武睿达,多年前,整顿币制时,户部宝钞司曾提出印制纸币交子,但苦于无法防伪,是以才未能成事,现如今,姜道长的蟾衣入纸,不是可以成为防伪的标记了吗?”

    马世奇听到此,方才恍然大悟,原来姜世襄拥有蟾衣入纸的技术,而这项技术如果只是用于保存书籍,未免太过浪费,因此,他们想通过马世奇,能够说服皇上,将这项技术用于纸币印刷上。

    此时,姜世襄,已经从怀中,掏出了一卷纸张,展开之后,一共有十数张之多,姜世襄将这些纸,分交给朱廷鄣、郑保御、马世奇的手上。

    “此十张蟾衣影纸,便是贫道做的样品,请贵子爵爷、郑会首、马大人过目!”

    马世奇接过五寸宽、七寸长的纸张,两面看看,平整光洁,雪白无瑕,抖一抖,厚实、坚韧。举起来,对着烛火一看,只见白纸之中,一张蟾衣之影,赫然显现。

    “太好了,太好了,”

    马世奇很激动,他很清楚手中蟾衣影纸的价值了,这样的防伪标记,除了姜世襄以外,这时间没人可以仿做,如果作为纸币交子发行,那大明的财政体系,将得到革命性的飞跃。

    “只是,”

    马世奇很是奇怪的看了看在座的三个人,这件事摆明了是件大功劳,姜世襄没有资历面陈皇上,但朱廷鄣、郑保御却绝对有这个资格,为什么他们要央自己呢?

    仿佛看出来马世奇的心事,郑保御呵呵笑着解释道:

    “马大人,在下为医会会首,而医药行,如今归口宗业统辖,贵子爵爷身为宗业襄理,又兼管着刊印一事儿,如果由我们提出,将来,这项产业,怕就被别家皇商取代了!因此,吾等只能求人代告,希望马大人能够明了个中原委。”

    马世奇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朱廷鄣想再揽下一项宗业:印刷纸币。

    想想也是,蟾衣属于药行,与刊印同为宗业。如果再由宗人提出防伪纸币的发行一事,皇上那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印刷纸币的行当交给宗人了,避嫌嘛!所以,他们现在急需一名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的人,这个人还要自命清高,不会与他们争利。只有这样,才能既保证承揽到印刷纸币的业务,又能保证姜世襄的专利不被外人所知。

    要知道,虽说皇上很不在意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但纸币防伪技术,却一定要保密,因为这是纸币嘛,那么好了,姜世襄掌握的技术,究竟是交还是不交?交了之后,就等于两个人知道这项技术了,那么姜世襄会不会被皇帝灭口?

    不交,呵呵,在现如今这个世道,皇帝叫交,敢不交吗?

    所以,马世奇今天临时决定赶赴朱廷鄣的筵宴,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天赐良机。

    接下来的五、六天,马世奇如同消失一般,躲在朱廷鄣的府上和姜世襄一同研究纸币的疏奏问题。早朝他没资格上,廷讲还轮不到他,西学院不用天天点卯,唯独翰林院编撰一职,需要天天上班的,但翰林院对于马世奇的旷工行为,却非常理解!

    “名士风流,大家风骨,岂能以俗务羁绊马郎之?”

    呵呵,第八天,当马世奇将《纸票疏》呈递内阁之后,内阁哗然,紧接着,整个京城官场哗然,再然后,天下哗然。

    因为,大家经商多年之后,对纸币早有需求,只是因皇帝所言‘纸票不能防伪,不可滥发’,而严厉禁止纸质的货币出现。大家早就因为运送铜钱银两的不方便,而苦不堪言了。

    如今马世奇以蟾衣影纸,满足了防伪功能后,银票,这个大家盼望多年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崇祯皇上也很激动,他亲笔特批,在马世奇的家乡,为其立一个牌楼,牌楼上还御笔亲题四个大字:‘马郎交子’。

    交子面额,马世奇也做了交代:

    当十万两银票:整幅蟾衣影纸。

    当五万两银票:半幅蟾衣影纸,纸中蟾衣为上半身。

    当一万两银票:半幅蟾衣影纸,纸中蟾衣为下半身。

    当五千两银票:圆型蟾衣影纸,纸中蟾衣,整身、有头、无爪、无脚。

    当一千两银票:方型蟾衣影纸,纸中蟾衣,整身、无头、无爪、无脚。

    当五百两、一百两、三百两银票,影纸中的蟾衣,均为碎片,如头部、爪部、脚部,等等,甚至就是细碎的小片。因为提取蟾衣,将蟾衣夹入宣纸,这两项技术只有国家掌握,所以,大家不怕作假。

    银票的规制,统一为五寸宽、七寸长的长方形纸张,两面的背景颜色都是水波纹蓬莱仙岛。

    正面印书隶体‘大明宝钞’四字。

    背面分上中下三层:

    上层,绿色套印的狮头花纹。狮子大张嘴,嘴巴的空白处,蓝色套印银票的面额,“当多少多少两”字样。

    中间,是红色套印‘大明宝钞司印’四个篆体字的方印。

    最下面,黑色套印两行四段文字:

    大明户部监印,……….宗业刊制,

    工坊水号:******.…..刊制工期:崇祯十年

    第一批刊印成品的银票,被寄存在户部库房,做为藏品永久封存。同时,国各家商会,皇亲贵戚、官宦豪门,包括皇帝自己,都各自捐出了1万两银子,成立了大明皇家钱庄。钱庄划归户部专门成立的宝钞司管理。

    自此,中国,正式步入了以银行为主导的金融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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