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尧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回去看看也好,”郁琉柔声道。

    “咱们该休息了,”古小蘑仰起笑脸,虽然明知他看不见:“明日还要去寻解药,我陪去找能解这毒的人……早些休息。”

    “若是……我想去呢?”

    古小蘑一怔,回过头去看他。

    郁琉揽住她,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个字。

    “封印。”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霎时面上狂喜。怎么没有想到?郁琉如今这个模样,很多原因是他真正的力量还在封印中,若是封印解了,那还怕这什么毒母不成?

    “我们明日便回!”她喜道,像是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可是……可是天界在捉们啊!”孔雀精忍不住道。

    郁琉和古小蘑的手互相紧了紧,两人却相视一笑。

    “天下之大,既然早已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处……”她轻道:“那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天尧和孔雀精呆呆望着,却又听古小蘑指着他们的呆脸大笑起来,得意道:“何况若是他解了封印,天界那些家伙才讨不了好去。”

    ……

    郁琉听着她的声音,心中只觉从未有过的恬静。

    我终是骗了吧。

    他笑着,幽幽一叹,青衫随风婉转。

    第六十三章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像是在世界尽头。

    苦无岛,专门收押犯了小错的神仙。

    两个守卫模样的人远远的站在天地清明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向里眺望。

    “我说,咱们岛头一次来神帝吧?”

    “嘘,北方北极中天!玉帝面前的红人呐。”

    “听说他毁了阴间的转轮台?啧啧,阎王可气得够呛。”

    “那可不尽然,若是别的仙,莫说毁了转轮台,就是砸了个烛台,都得在天牢里蹲个几百年,他连天牢都不用去,可见玉帝仍是偏心得紧。”

    “小声一些!”

    “怕什么?这里一直就咱们两个,谁也不愿到苦无岛来。”

    “那也需谨慎。”一个守卫四下望了望,接着道:“想必玉帝是在阎王那里不好交代……”

    “这就有所不知了,玉帝将他发往这里,乃是别有用心。”

    “哦?此话怎讲?”

    一个守卫警惕的向岛中央看了一眼。

    混沌中,紫衣男子席地而坐,尘埃在他身畔肆虐,银发激荡开来,缭乱中现出一双微闭的眼,圣洁无匹。

    “可知道当年那个血洗天庭的罪仙,与这紫微大帝的关系可不一般。”

    “喔!难道……”

    “玉帝已然下了死令,若是那罪仙仍然冥顽不灵……无需活拿,见即斩。”

    那守卫说罢,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另一个守卫震惊的反应,却不想他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不由得又觉得这反应震惊得夸张了些。

    “怎么……”

    “紫……紫……”

    那守卫回头,登时被扑面而来的银发骇得倒退一步。

    刚刚还沉静的坐在岛中央的紫微,便在他说那一句话的功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银发被狂风吹得舞起,紫色的眸中毫无任何情绪,正失了焦距般的盯着他。

    “叩见紫微大帝。”二人双腿一软,急忙跪了下去。

    即便是受了这许多日子的风沙,银发紫衣的他依然显得纤尘不染。紫微站定了许久,他不说话,那两个守卫自然也不敢张口。

    “我来这里……”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紫色眼眸分外清明,脸上却携着一丝疲惫,幽幽的道:“有多少天了?”

    “回紫微大帝。”一个守卫道:“有……七七四十九天。”

    “才四十九天,”他梦呓般的轻道:“我却觉得已过了很多年。”

    两个守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直等了许久没有声音,这才抬头,发现紫微已然身在半空,脚下踏着梦境般的莲花,渐渐远去。

    “大帝!”那士兵急道:“这……若放走了他,我可脱不了干系!”

    “那有什么办法?”另一守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敬畏:“莫说我拦不住,就算拦得住,他可是玉帝面前的红人,开罪不起啊……”

    青山碧水,雄峰高耸,壮丽巍峨,直入云端。

    记忆中,天衍山好像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雾,站在小指峰上看下去,漫天白霜,迷迷离离,若远似近,像是一个残缺的梦境。

    空中的赤色大鸟盘旋许久,终于降了下来,落在一个白衣男子身畔。他走过去,从它腿上取下一个纸卷,缓缓

    展了开来。

    他扫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转身向房内走去。

    内堂中,莫为一身黄衫,面上有些憔悴,但却不如他身旁的秋静来得明显,她鬓边已经多了几根银丝,不过短短数月,便像是苍老了十岁。

    “爹,”莫轻远跨入房中,喜道:“上清派越掌门传来的消息,玄阴教毁了。”

    “当真?”莫为立时站起,秋静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道:“那……烨文他……”

    “傅烨文。”莫为颇为严厉的看了秋静一眼:“自逐仙会结束起,他就不再是天衍弟子。”

    “……尸骨无存。”莫轻远轻道,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可是小蘑他们?”莫为负手,踱到窗边。

    “有上清弟子说,天雷降下之前,曾经看见过郁琉。”

    “那小蘑定然也在附近。”秋静双手合十,刚刚还为傅烨文难过的脸顿时闪过一丝欣喜:“她平安就好,自上清派一别,就再也没有消息,也不知泽虚怎样了……”

    “师娘!”索萦突然推门而入,像是一阵粉红色的旋风:“师姐有消息了?”

    “还没有。”莫为望了她一眼,道:“不是叫去练剑了么?怎地又跑回来。”

    索萦眼圈一红,趴在秋静腿边,哽咽道:“徒儿……徒儿练不下去,师姐不在,记名弟子都遣回家了,就连三师兄和四师兄也走了……”

    “他们还有娘亲要照顾。”秋静抚着她的发,温婉道:“不是非要留下来吗?”

    “我当然不走,天衍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索萦倔强道,双眉拧起,那神情竟有一点像古小蘑。

    “哈哈,师叔,我是如何对说的?”

    房外突然扬起爽朗的笑声,紧接着陆修便和云霄踏入房中。二人皆是一脸风尘,云霄照例拎着他的酒葫芦,陆修的表情便不如他这么轻松,他脱去外袍,迎上莫为询问的目光,便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整个天衍山,现下便只剩咱们几个了。”云霄敛了笑容,低声道:“有些弟子不肯回去,可是资历尚浅,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一时间,屋中谁也没有说话。天衍山被大雾笼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不过一场大雾,没有什么稀奇,可自一个弟子在雾中用了个驱雾的术法,被突降的天火烧得面目非之后,莫为终于注意到此雾的不同寻常,又不敢用术法加以尝试,还以为是玄阴教搞的鬼,没想到数月前玄阴教便没了,那这雾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安起见,天衍山几乎所有的弟子都遣送下山,待得事情过去再回来。可这事情,真的能过去么?

    莫为站在窗前,脑中渐渐浮现出他接任掌门那天,师祖飞升时说的话。

    “定要保护好那两件东西……天衍绝不失信于人,哪怕前面的道路满是荆棘……”

    岂止是荆棘这般简单?莫为叹了口气,背影突然十分苍老。

    隐隐有种感觉,他最害怕的那件事情,终于要来了。

    “若不用术法,在这山中倒是没什么异常。”陆修皱眉道:“若这雾气是个障眼法,施法的人必定临界飞升,能将整座天衍山笼罩的术法……”

    “可是……”秋静担忧的道:“我天衍千年来一直盛名在外,从未与人结下仇怨,倘若不是魔教,那……”

    “想要围困天衍的,不会只因为仇怨,”莫为忽然打断她道:“还有那两件东西。”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便像是传染一般,说完这句话后,连索萦粉红的娇颜都血色无。

    “师兄,那么多年过去,那两件东西一直在天衍,已有千年,谁也不知道。”陆修宽慰道:“以前没人知道,以后也不会。”

    莫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依我看……”陆修又道:“此事定然与古小蘑有关……”

    “小蘑菇?”云霄不满的瞥了陆修一眼:“小蘑菇在追六师弟呢,又与她什么干系了?”

    “当然有干系,却不看看,她是与谁在一起!”陆修忍不住道:“与那人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师姐与他相好,我为她高兴还来不及。”索萦壮起胆子回敬了陆修一句。

    “哼,就是们这些小女儿痴傻,坏了大事。”陆修突然站了起来:“说不定便是她告诉了那个什么郁琉,然后天下都知道我天衍有——”

    “师弟!”秋静也站起身,打断他道:“我自己的徒儿,我清楚得紧,小蘑决计不会做出这种事。”

    平素温文尔雅的秋静突然打断别人,那是她已生了极大的气。陆修满脸涨得通红,见莫为不说话,拳头便紧紧握了起来,环顾这屋中每一个人,除了莫为和莫轻远若有所思外,皆是毫不避讳的盯着他,仿佛这样便能叫他改变想法一般。

    激动

    到极处,陆修反而平静下来,突然淡淡的道:“那是因为们不了解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