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丑皇后 > 第104章
    他一定是在责怪她。可她能分辩么?分辩又有何用?她分辩的理由如今她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伫直良久,幕容傲眸中满合隐忍的苦痛,道:“一别六月,想不到竟是琵琶别抱。”他温雅的唇边蕴满苦涩。

    琵琶别抱?他可是指她移情别,一颗心已然向着风离御?

    烟落神情难堪的别过头,转身抬步欲朝殿中走去,也许不相见,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

    “烟落,我千辛万苦,我拼死回来,要不是想着。烟落……我想着才能回来,可却要我亲眼见他迎为皇后。”他踉跄着退后一步,暗哑道:

    “早知如此,我情愿自己身死凉州。”

    她步履一怔,神色瞬间黯然,喉中有哽咽的低吟,却被她尽数吞入腹中,狠一狠心道:“侯爷千万别这么说,我本就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女子。”

    晚风吹过,一扫白日的闷热,树叶哗哗作响,像落着一阵急促的冰冷暴雨。八月中的天,便是这般昼夜温差极大,教人无所适从。

    “无情无义……”他喃喃良久,似苦笑出声。

    她不忍再听,仓皇进殿。刘公公适时的将门关阖紧闭,终于将他的一切尽数关在了门外。

    入了御书房,只见风离御正背对着她,似乎在用心看着什么东西,像是一卷明黄色布帛。听见她进来,头也不回。

    烟落只得福了一福,淡淡道:“皇上金安。”

    他微微一怔,有片刻难堪的静默,他回身扶住她,沉声道:“等了多久?”

    她平缓答:“还好。”

    他觑了一眼她略显发白的唇色,秀眉之间难掩的疲惫,显然是等了不少时候。当即他便扶她坐下,沉了脸色道:“担心我会对慕容傲不利?所以才一直守在了门外?”

    他的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反倒使她一阵语结,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离御也不理会她的愕然,径自坐回了书桌,开始批闭奏章,只丢下一句怨言道:“以后别总没个时间,这般饿着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烟落瞧着他明黄色的身影在烛火之中益发炫目,心内涌上一阵愧意,对于她腹中的孩子,他似乎总是比她上心。

    少刻,风离御自堆积如山的奏本之中抬头,见她仍是站着,俊眉微皱,徐徐开口道:“此次慕容傲得胜归来,非同一般。他歼了日月盟在凉州的老巢。且将日月盟的乱党贼子部整饬收编,这样大的功劳,自父皇开国以来,还未曾有过。”

    说着,他神情闪过阴郁,眉间渐渐聚拢了雪峰之上的寒气,冷哼一声,道“在担心什么?以为如今我能耐他何?他手握父皇昔年密诏,昔年父皇要他只身卧底于日月盟,自内部将其彻底瓦解,并且允诺他,日后事成,便官拜左相。如今他便要我按先皇遗诏的旨意任命他为左丞相。”言罢,他手中紧紧握住那一卷明黄色的布帛,眸光渐渐变冷,冷得像九天玄冰一般,激起无数锋芒碎冰。

    烟落美眸圆睁,交握的双手轻轻一震,腕上细碎的金链子便随着她的颤动而索索作响,为这静谧的殿中添上一分不和谐的音调。

    傲哥哥得胜归来?并且歼日月盟逆党?还要官拜左相?

    这究竟是哪一出戏对哪一出戏?此刻,她的思绪完乱了。

    “砰”的一声,是一卷明黄色的布帛丢至她的脚下,那样柔软的布帛贴着她的脚边,一阵软腻。抬眸间,却对上风离御一双阴鸷深沉的目光。

    他寒声道,“不信,可以自己看。”

    她顾不得脑中烦乱无序,望着他冷然的目光,那样隔离的目光,仿佛她与他已是离了百丈远,脑中轰然鼓噪着无数奇怪的声音。所有的思想一扫而空,只空空地想着。

    时光被缓缓地拉长了,拉得那样长,成了一条细细的线,极柔韧的,一圈一圈绕在他们之间,今他们彼此都渐渐难以呼吸。

    须臾,烟落缓缓俯身,轻轻拾起那卷布帛,展开一一看过,果然是先皇的笔迹,笔墨带锋,笔尾带钧,与她废去妃位的诏书字迹无异。原来,竟然真的是先皇密令慕容傲卧底于日月盟内部,再将其一网打尽。

    如果傲哥哥与日月盟是这般的关系,那风离澈呢?会是什么样的?突然,她害怕住下去细想。

    风离御面色如沉水,语气依旧是冷峻,正如他一手紧握的青玉笔,那样握紧的力道,并不曾放松分毫,冷然挥一挥手道:“如此,便能放心了?

    下去罢,联还要批阅奏章。”

    “联”,她微微一愣,清丽的容颜晃过一阵惶然,如荡漾开去的湖心粼波。他第一次,在地面前自称“联”,这个只有皇帝才能使用的尊贵无比的称呼。

    月色空濛如许,落在人身上如披雪披霜一般。这样炎热的天气,犹见西窗下,那漏下的月光有寒凉之意,满地丁香堆积,亦如清霜覆地。

    她

    没有再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她与他,何至走到了今日的地步?

    明明是近在眼前,却仿佛相隔了万水千山,无法攀越。

    寝殿中静寂的过分,他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萧索,望着满地月影,薄唇微启,再多的话,到了嘴边,最后只凝成一句:“还有什么要问朕?”

    她轻轻抿一抿下唇,摇一摇头,敛起衣裙一角,福一福身道:“臣妾告退。”

    转身,冉冉离去,纤弱的身姿,渐渐消失在了如霜的月色之中。

    只余大殿之中,一片黑潭般的死寂……

    卷三 残颜皇后 第五章 公主远嫁

    他们的生分,便是在这样一夜之间。所有往昔的一切,都好似从指缝间逝去的流水一般,无法挽留下一分一毫。

    那一夜,她在朝阳殿静静坐了一整夜,月光沉默自窗格间洒下,是一汪苍白的死水。她就这样醒着,自无尽的黑暗凝望到东方露出微白,毫无倦意。

    心,如同殿中青铜麟兽中焚尽的龙涎香一般,化作了一样冷寂的死灰。

    她犹不甘心,执起铜勺,掺了一勺子香注入其中。搅动着,辛冀着能看到一丝烟雾缭绕,迷了她的眼,或是迷了她的心,都好。

    可惜,没有了火星,死灰又怎能复燃?她颓然的坐回了床上,一缕细微的鑫色隔着湘妃竹帘洒落在空落落的枕畔上。

    天,终于亮了。原来映月所说的那般,看着天黑到天亮的滋味,便是如是,如今她也深刻体会了,不是么?夜相思,风清月明,难耐漫漫长夜。

    伸手轻轻抚上日渐隆起的小腹,孩子,终究她还有孩子可以依靠。

    接下来的几日,她的耐心一点点都熬在了对腹中的孩子的期待上。身旁案几之上的春藤小箩里已是放着一堆绣件,颜色鲜艳,花样精巧。穿花龙凤、五福捧寿等等吉祥图案,虽然寻常,但在她的手下却栩栩如生。她的针绣,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然而没有技艺精进的空间,打发起时间来,只会觉得益发的寥落与寂寞。

    而她,终究只是凡人。心绪不宁,手中的刺绣便是应了心,再无法寻出一分别致。此刻,她几乎要想不起来,昔日的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心境去绣那个微型香囊给他的。

    天气酷热,怀着孩子又更是不能食用生冷食物,心中越发觉得焦苦不堪。

    这一日她困倦午睡,只留了红菱一人在她身边打扇服侍。中午雷雨刚过,窗下极凉爽的风卷着清凉的水汽徐徐吹进,她睡得极舒服。

    朦胧中她好似看见了一柄寒冷的宝剑闪濯着冷冽的银光,朝她直劈而来,斩落她的青丝,零落纵横散了一地。那一双幽深的眸中,跳动着无比愤怒的幽蓝火焰,直欲将她焚烧殆尽。冷厉的声音不断地在她耳边回响着,“楼烟落,我绝不会放过。”她忽然害怕起来,大声疾呼:“不,我只是,只是……”可他依旧冷冷地注视着她,愈离愈远。

    她头痛欲裂,忽而一件清冽的芳香忽然吹散了她深身的闷热窒息,那香气愈来愈近,似有梅花的芬芳,是她所熟悉的。蓦地转身,她望见了一双饱含隐忍的痛楚与绝望的眸子,他苦涩的摇头,“一别六月,想不到竟是琵琶别抱。”记忆中的他与眼前的他无法重叠起来,只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后退着,身后似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她惊呼“不要!”

    她难受的紧,恍惚中有一只温热的大手温暖覆盖在她的额头上,担心道:

    “她时常这样么?睡不安稳。”

    似乎是低沉的男声,红菱的声音低低的:“娘娘总是睡不好,吃得也不香。”

    他哦了一声,一块凉凉的帕子搭在了额上,她觉得舒服了些。仿佛有—双手在抚摩她微微凸起的肚子,然而并不真切,很轻微的触觉。她只觉得困倦,隐约听得他似轻声与红菱一问一答着什么,朦胧中,觉着红菱的手劲极大,一下一下扇得风大,更觉舒畅,便沉沉睡去。

    醒来时已近黄昏,她挣扎着起身,唤道:“红菱!”

    红菱侧身替她理一理薄被,微笑道:“娘娘,有何吩咐?”

    她环顾了下四周,空落落的除了她们二人以外,再无其他,唯有长窗之下盛开的茉莉,泛出阵阵沁凉的芬芳。不觉疑道:“方才找仿佛听见和谁说话了,是有人来过吗?”

    红菱笑答:“现在能有谁来呢?是每日揗例来的御医,见娘娘不停的出汗,便搭了块凉绢子进来。又问了我几句。”

    烟落转眸瞧了一眼,手边果然有—块雪白的方巾,心下虽犹奇怪,却也不以为意,径自起身,理顺了微皱的衣摆,挽一挽略松的发髻,想不到自己一觉竟是睡了这么久,她随口问道:“可还有别的什么事?”